你个饿死鬼。”黑骡低唤声声,向他撒娇。老顺笑了。热水一样的东西又荡了。
添了草,出门。棚下的骆驼又叫了,满嗓门噎个声音,直梗梗的,远没有骡的低唤温柔。但老顺更喜欢的还是它。这是村里最大最壮的骆驼。那齐刷,澄黄,油晃晃的。峰子高高耸立,像两个山峰。不像白狗家的那个乏骆驼,峰子早成老女人的奶头,软沓沓吊着。更糟,新毛不长,旧毛不褪,丝丝络络,粘满柴草,跟邋遢女人没啥两样。寒碜。哪像这公驼“经”人,能吃,能干,能长膘。套个铧犁,象带个柴皮一样,轰轰隆隆,一忽儿就把一亩地翻个精光。那犁沟,尺子一样直。当然,老顺喜欢它,还因为它每年剪几十斤驼毛,总能卖个千儿八百。这是家里的一项固定收入呢。
2
老顺带了皮手套,托了“青寡妇”,出门。天空不很亮,飘一层似云似烟的东西。远的树和近的房屋因之虚了,朦胧得像洇了水的水墨画。
风,清冷。与其说是风,不如说是气。那是从大漠深处鼓荡而来的独有的气。“早穿皮袄午穿纱”的原因就是因了这液体似清冷也液体似鼓荡的气。这气带了清晨特有的湿漉和大漠独有的严厉,刺透衣衫,刺透肌肤,一直凉到心里了。
村子醒了。牛的哞声悠长深沉,驴的嘶鸣激情澎湃。那羊叫,则绵绵的,柔柔的,像清风里游曳的蚕丝。
人们出门了,三三两两的,或拉牲口,或挑水桶,或干别的。一切都透着活力。昨日的疲惫和劳累已被睡眠洗尽。今天的一切正在开始。沙湾人不恋过去,不管将来,只重现在。每个早晨都是个美好的开端。
老顺最爱早晨。早晨的老顺最快乐。一切烦人的东西还没来得及钻进心里呢。
老顺把“青寡妇”放到门前的空地上,解了绳子,从塑料袋中取出泡尽了血水的牛肉。走开几步,嘿一声。“青寡妇”箭一样飞来,立在老顺拳上,脖子一伸,肉条便消失了。
“青寡妇”是挼好的鹰。
精通“挼”鹰全过程的老顺自然明白先人们为啥叫“挼”鹰而不叫“驯”鹰。真是“挼”。就像把一张光亮挺括的纸“挼”得皱皱巴巴一样,猎人们把一个有血气有个性英雄气十足的鹰“挼”成了一个驯服的毛虫。
这是个惨烈的过程。
其程序是,先强行往鹰嗉里塞一个羊毛“轴”。吐出时,轴上已粘满了能维持它“鹰”性的叫“痰”的脂肪。一次次喂“轴”,一次次扯“痰”,直到鹰再也没有强悍的物质基础。同时,专人“熬”鹰,嘿声不断,没日没夜,连续惊吓,使它无片刻安宁,直到饥饿疲惫至极的鹰不得不啄食泡尽了血水激不起野性的肉,不得不在早晚半醒半睡时受人的戏弄抚摸,终而乖乖蹲在那只戴了皮手套的拳上,成为一种工具。
大漠祭第一部分大漠祭第一章4
老顺手上的“青寡妇”很乖,它少了野性,多了萎靡。无论咋抚摸,它都不会振翅,不会尖叫,不会像真正的鹰那样反抗。人说“好飞禽不叫人挼翎毛”。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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