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衷心祝福的目光送你踏上这趟旅途,一个二十九岁的姑娘未婚,似乎成了大家的过错。
要不,你就老实向人们宣布,你爱的那个人跟另一个姑娘结婚了。这有什么你还喝了他们的喜酒。就怕你到时做不出那副玩世不恭的脸子。你那时笑得准比哭还丑
乔怡抬起头,看见杨燹正担忧地盯着她。大家都在盯着她。她慌忙把酒杯递到嘴边。
邻桌闹哄哄的,一堆乱蓬蓬的头发忽聚忽散。“活着有啥搞头”那穿横条花毛衣的小伙子一口一个“日他妈”,尽管脖子上挂着十字架。一桌人脸上都显出可笑的悲哀。
“到哪个单位都摊着巴掌问你要文凭,日他妈,掏茅厕没得文凭也不行天天晚上补初中,日他妈,该娶婆娘的岁数还跟那些屁毛壳儿一起背xy”
伙伴们用半醉的舌头附和着:“没得文凭,怕是没哪个婆娘跟你”
“背时活着有啥搞头”小伙子说着,急匆匆奔出门呕吐去了。
廖崎嫌恶地扭过脸,萍萍也怨道:“怎么遇上这帮鬼”
“了不起,你们毕业分配如何”杨燹问道。
“暂时还没定,不过人人都在找路子。”
“你不用找,优等生。”杨燹说。
季晓舟关切地向前倾着身子:“你打算去哪儿”
“去哪儿”萍萍斜着下巴,一副怪样,“北京那么多体面单位还不够他挑要嫌那还不够高级,还有美国c意大利c法兰西”萍萍不动声色地微笑着,“将来人家是什么新秀啊c明星啊,我们也少不了沾光她不理会季晓舟的制止到时候,他想起你季晓舟的时候:对,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三毛。咳呀呀,那家伙拉琴比木匠拉锯还卖劲儿”
廖崎垂下眼皮,季晓舟红了脸。乔怡在桌下狠狠踢了萍萍一脚。
“踢我干什么我还把他往好处说了这家伙她指着廖崎从穿开裆裤那时就没拿黑眼珠看过人”
杨燹只顾大嚼,忽然爆发性地大笑起来,笑得店堂里的人都往这边看。
“没法子,”杨燹笑毕,拍拍廖崎,“老天爷给了你这么好的皮儿,又给你这么好的瓤,这运气让谁摊上就得学乖点,不然就得挨揍因为你的存在本身对别人就是一种嘲笑。”
廖崎沉默,须臾又仰靠在椅背上。他想,假如一个人有幸在生和死的分界线上站一会儿,在一种绝对孤独和无望的景况中待一会儿,他就获得了类似动物反刍一样的机会,呕出过去生活的所有细节,再咀嚼品味一番。看着季晓舟重新缝补后的嘴唇,他时时想起自己伏在那瘦削的溜肩膀上的情景。这还不足够鞭挞他素来的骄傲吗何况他有了三个月时间用来静思:为了脊椎复位,他困在病床上,浑身能动的只有思想
乔怡开始同情廖崎了,她觉得在这聪明的大孩子身上,已经发生了某种变化。她为他求情似的扫了一眼众人,但她立刻发现大家的眼里也都满含温存。在座的人都爱他。怎么会不爱他呢会有人不爱一支尽善尽美的奏鸣曲吗他就是一支那样的曲子。乔怡同样理解大家,因为他曾伤害过他们,所以他们不肯明白地承认对他的爱,而对他取一种玩笑式的嘲讽,打趣般的报复。他只要仔细在每个人眼底寻找,就能找到他期冀的理解。
“我想”廖崎坐直身体,“毕业后仍回部队。”
萍萍“哦”了一声,然后看看大家。那意思在说:这家伙怎么啦
乔怡笑道:“宣传队那院子已经拆了。”
“我可以到军区歌舞团,晓舟不是在那儿吗”
萍萍瞪眼道:“你好接着欺负我们晓舟啊还有完没有”
大家哄笑起来。
“你真的回来”季晓舟顿时激动得只剰半个屁股在椅子上。
“我不是头脑发热,或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