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劲儿来这儿许诺算了,你们谁有烟”
杨燹掏出烟:“新学的表示忧郁的道具”
“别理他们你说毕业后回来”季晓舟怎么了絮叨得象个小老太婆。
“我已向校党委打了书面报告。晓舟,咱们今后”他吞吞吐吐地说,他怕眼下所有的话都会引出反效果。
季晓舟弓着颈子,用嘴唇探索着酒杯,下意识地一小口小口地呷着酒。萍萍优心忡忡地注视他
这时店堂门口又进来几个年轻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左右。其中四个少女象竹笋一样亭亭玉立,柔弱娇嫩。两个小伙子显然在充当“骑士”,一进门就替她们占了座位。他们大声谈笑,话语中显出他们的类别:一个骑士言必称尼采,另一个大谈罗丹c米开朗基罗c梵高与修拉四个姑娘动辄“诗经”c“子日”c萨特与弗洛伊德。他们的谈话居然能够互不相干,天上一句,地下一句,只管把时髦的论点尽量发挥,使得那桌“时装青年”有关“活着有啥搞头”的讨论戛然而止。似乎整个店堂由于他们的到来变得亮堂了,也变得怯生生的了。他们生而逢时,浑身有一种隽永灵秀之气。那些稚气的脸,那些快活透明的眸子,表示他们和苦难c罪恶隔得多么远。他们都别着校徽。美术学院的小家伙竟把校徽别在牛仔裤后兜上。
“还差两把椅子。”一个姑娘娇声道,两位骑士争相效力。
“劳驾,这椅子你们不用吧”
没有应声。那帮人已喝得酒足胆壮,一个个直着眼看着大学生们。
“对不起,那我搬走了”大学生仔细地聚起笑容。
或许是这过火的礼貌惹恼了他们,挂十字架的小伙子忽然将两腿往空椅子上一搁。文明和粗野对峙。“简直象野人”那边的女大学生在往火星子上泼油。“十字架”垂着眼皮,不动脚也不还嘴,表现出那种江洋大盗式的涵养。
“喂,”杨燹招呼他们,“这儿有空椅子”他把大家放衣服挎包的椅子抽出来。
大学生乐得免战,店堂里恢复了太平,录音机里的歌星又唱回来:
天上的星星为何象人群一样拥挤
地上的人群为何又象星星一样疏远
一直发呆的季晓舟突然站起,端着杯子,“来,咱们干杯为廖崎将载誉归来,为我即将即将卷铺盖开路”
听到这话,大家你看我c我看你。顿时,萍萍脸色变了
前天晚上,黎副团长来找季晓舟。
“他不在,练琴去了。”萍萍预感到老头儿有什么话要说,“出什么事了”
黎副团长期期艾艾地说了团里让季晓舟改行的决定,并让萍萍做做他的思想工作。
“这怎么让我张得开口怎么让我把这话告诉他”萍萍气急败坏地嚷着。
“没法子,精简名单是团党委定的。”黎副团长也五内俱焚。
萍萍流泪了。她知道事情不会再有转机,但仍然徒劳地对黎副团长絮叨:晓舟如何爱音乐,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死心踏地地爱这一行;没有一个人肯为那把破琴服那么多年的苦役;他的生命就靠那四根细细的弦系着,那干巴巴的琴声就是他的极乐世界萍萍哭着,说着,但她该控诉谁呢
黎副团长走了。萍萍叩开各位领导的门,就差给他们跪下,对他们喊:别把他和那把琴拆开吧他从来不麻烦你们,以后更不会麻烦任何人,他只要有把琴但她没有这样喊。妻子要维护丈夫的尊严。
精简的事很快传开,所有人都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季晓舟照旧按时抱着大提琴到角落去拉只他一个人蒙在鼓里。萍萍但愿他晚一点知道,让他再安安稳稳拉几天琴这琴声甭管怎样不悦耳,它毕竟是最后的曲子啊
季晓舟僵直地站着,大家也显得和他一样发僵。
“来,喝”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