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被这突发的“迫击炮”轰懵了。他愣了片刻,忽然感到自己的尊严受了亵渎。他把下巴一扬:“一个勇敢者上了战场,就要抱定献身的信念你懂不懂”
赞比亚抑制着自己。他用拳头顶在嘴唇上,不然天知道他会骂出什么来。了不起挺立在那里,稚气的脸上带着挑衅。他巴不得赞比亚和他辩论下去。
赞比亚从容地把子弹一颗颗压进弹匣,一面计着数。
“生命在献出它时才显得壮丽”了不起又想到一句有分量的格言。
“你少朗诵点吧”赞比亚冷笑道,“既这样,那么给:这是枪,这是子弹。离这儿约五公里就有越南人的公安屯。去吧,壮丽去吧。消灭他一个半个的。不过先等等,您会打枪吗还是先让我来教教你,怎样才能打得死人”赞比亚笑起来,象逗弄了一个孩子,恶作剧似的笑着。
了不起只怕一个人,就是赞比亚。他曾经挨过他揍从那实实在在的一拳中,他领略了一个驮了几年粪桶的人良好的肌肉素质。从那以后,他不敢靠近他,背地里叫他“恶棍”c“一个周口店猿人”。后来因为那次政治事件,赞比亚离开了宣传队,到边境上一个伐木连去“改造”,他与他的矛盾才得到缓解。
“谁谁在吃东西”赞比亚突然问。
小耗子的嘴被压缩饼干撑出两个凸包,她惊慌地看着赞比亚,不知该不该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
“听我说,也许真得坚持那么一天两天的,干粮都留着。外面不是一大片甘蔗田吗先吃那个吧。现在把干粮集中一下,好统一分配。大家同意吗”
“同意”
“同意就好。我并不想当你们的头儿,我天生管不了别人,连自已也管不住。不过我相信我比你们都有经验,能让每个人都活下来。同志们,说真的,我们八个人谁都不会死的”他感到嗓子有些发哽,便住了嘴。下面的话他放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他说:我们为什么会死呢我们这代人是不幸运的,知识与安宁不属于我们;死同样也不应当属于我们。我们过早成熟,并不意味过早地走向死亡吧总该给我们思索,深省,甚至悔过的时间吧总该给我们从头来的机会吧 “饿啦,”数来宝摸摸肚子,“你们饿吗”
“你浑身的米粉肉,还饿”采娃嘻嘻笑着。她似乎到此时也未感到什么危险。有这么多人和她在一起,她怕什么呢每个人都能保护她,她就是在大家的保护中长大的。有大家就有她大家怎么着她就怎么着就是和大家结伴去死,也未必是一件可怕的事。她笑着把身子一歪,头压到大田腿上。
“哎哟”大田轻唤一声,等人们转过诧异的目光时,又赶紧笑笑,“我得出去解个手。”
“要我陪你吗”采娃问。
“不不用”她神色有些慌张地拒绝了。她走到屋外,寻了个小屋任何角度都看不见的地方,解开皮带。伤口在腹沟处,似乎并没伤着内脏。她匆匆扎好绷带,又抓了把湿泥糊在裤子上掩盖了血迹,她没料到会流这么多血
乔怡看看天色,一想,坏了。这么晚招待所还会有空床位吗要是没有了,不如先去萍萍那儿凑合一夜。萍萍和季晓舟去年结婚,也应当去补个祝贺呀。宣传队解散后,军区文工团恰巧缺大提琴,就把季晓舟补了进去。数来宝丁万嘛,是全军区的活宝,过去文工团就来挖过“墙脚”,要把他调过去,他拍着胸脯说:“咱得仗义,与宣传队共存亡”所以这边刚散伙,那边紧着慢着地把他捧了去,他可是大明星一个。
招待所果然挂着客满牌子。门房的小战士说此地正办什么“连队文艺骨干训练班”,一下占了几十张床位。他对这个远道而来的女兵一连说了十来个“对不住”。
天已黑了,乔怡的肚子还空着。军区招待所对面的小餐馆快打烊了,水牌上只剩“白面锅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