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毡帽略略向后倾的走路姿态,马上就会让人知道他是个艺术家而且是个单身汉。
当他走到伯爵夫人家时,人家告诉他说,她正准备到林区去散步,他很失望,于是等着。
照他的习惯,他开始横着在客厅里散步,沿着一张一张椅子或者一扇一扇墙上的窗户,在阴暗的大客厅里则沿着帷帘。腿上涂着金的茶几上是各式各样没有用处但漂亮值钱的小摆设。以一种斟酌过的杂乱方式摆放着。这是些古旧精致的镂金盒子c各式的小型鼻烟壶c象牙雕塑,而后是一些很摩登的乌光银器。那是些风格质朴c显出一种英国趣味的银器:一个极小的厨房炉灶,上面有只猫在锅里喝水;一个像一个大面包的香烟盒;一个用来装火柴的咖啡壶;接着在一个首饰盒里整个儿放的都是小傀儡用的装饰品,颈圈c手镯c戒指c别针c钻石耳环c蓝宝石的c红宝石的c祖母绿的,都出人意外地精细奇巧,像是由小人国的首饰匠做的。
他不时地碰碰他在某个纪念日送的东西。拿起来拨拨弄弄,用一种做梦似的漠不关心的神气细细观察,而后又放回去。
在一个角落里有几本很少翻开过的装订精致的书。放在长靠椅前面的单腿小圆桌上顺手的地方。在这个家具上面还可以看到一本有点褶皱c磨损的两个世界杂志1页角也卷了,好像经人读了又读。此外还有没有裁开的出版物,现代艺术就是看它价钱高才会订的刊物,一年得花上四百法郎;还有活页,是蓝色封面的薄本,这是本专门登载被称为“软笔头”的新诗人之间的互相唱和集。
1法国以前有名的综合杂志。创于1829年,f1944年停刊。
在那些窗户之间,是伯爵夫人的书桌,一张上世纪的讲究家具。她在它上面答复在接待客人时送来的紧急问题。在这张桌子上还有些著作,有些是通俗的书,标志出了这位女士的心灵:缪塞,马农莱斯科维持;还有几本表示出这位主人对杂的抒情小说和心理学的奥秘也不见外:有恶之花c红与黑c十八世纪的女人c阿道尔夫。
在书堆旁,有一面杰出的金银细工手镜,手镜上的玻璃反装在一方绣花丝绒上,让人能欣赏背面罕见的金银细工。
贝尔坦拿起它来,看看里面的自己。这几年来他变得老得可怕,虽然他认为自己的脸比以前更有性格,但也开始为他两颊下垂和皮肤的皱褶发愁。
在他背后的一张门打开了。
“早安,贝尔坦先生。”安耐特说。
“日安,小宝贝,你好吗”
“很好,您呢”
“怎么啦,你不再用你叫我啦,摆明了的。”
“不,真的。那样我不好意思。”
“说到哪儿去啦。”
“真的,那样我不好意思,您让我胆怯。”
“那为什么”
“因为因为您既不够年轻,也不够老。”
画家开始笑起来。
“在这条理由面前我就不坚持了。”
她一下子脸红了,一直红到白净的皮肤上开始长了一点儿头发的部位。她不好意思地说:
“妈妈要我告诉您她立刻就下来,并问您是不是愿意和我们一块儿到林区去。”
“啊当然啰。只有你们吗”
“不,还有莫尔特曼公爵夫人。”
“很好,我也去。”
“那么,您允许我去戴帽子吗”
“去吧,孩子。”
她刚出去,伯爵夫人就戴着面纱走进来准备动身,她伸出了双手:
“啊怎么见不到您啦您在干什么”
“我不想在这阵子来打扰您。”
在她叫“奥利维埃”的嗓音里,充分表露了她所有的责怪和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