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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是大笑一场。

    久子暗自奇怪自己为何不担心。固然,她观察孩子的呼吸,测量体温,更换冷水枕,喂药喂水,可是孩子的腹泻持续了那么久,最后拉出来的粪便都如同淘米水一样,甚至连婆婆都做了最坏的打算。可偏偏自己能镇定自如。这莫非真是亲生母亲动物本能般的自信

    恐惧仍不时掠过心头,仿佛云开雾散之后原形毕露,而我却硬生生地扭过脸去,不敢直视它。可那恐惧,如今变得更加清晰鲜明:我的确在心灵的某一角,盼望着伸子死掉。我告诫自己,身为人母,是不能期待孩子死亡的。然而同时,我心中确切无疑地存在着一个念头:企盼她就此告别仅八个月大的人生。

    伸子发育良好,八个月就能够扶着拉门站立,眼见就要开始走路了。患病让她发育迟缓了些,我反倒如释重负。

    妹妹文子也一样,胖得圆滚滚的,邻居们甚至建议送她去参加健康宝宝大赛。元旦那天晚上一一那时文子好像也是八个月大一一她站在被炉旁,因为看到自己喜欢的玩具在我手上,突然向前倾身,摇摆着走了过来,旋即摔倒在地。因此第一个看见文子走路的,就是我。

    伸子仿佛要尝试大冒险,扶着拉门,望望榻榻米,又望望我。丈夫在一旁助威,口中嚷着:来呀,过来走过来我恨不得闭上眼睛,堵上耳朵。我希望她永远像现在这样。

    当我若无其事将这想法说出来时,贞三道:“那当然啦。永远像这样,不,还是两岁为好,正是最最可爱的时候。可她会不断长大,还会出嫁。她会跟什么样的家伙结婚呢”

    贞三颇具专业精神地准备了录音机,将咿呀学语的伸子的片言只语录下来,但对我的恐惧毫无觉察。

    昭和十九年岁暮,父亲因为讨厌集体疏散人口,遂将我送往新潟,算作个人疏散,投奔的去处是父亲一个部下的老家。他们家经营纺织品批发。房屋是京都风格,开间虽不宽,纵深却惊人,中间有院子。在二楼给我安排了一间。父亲或母亲每隔十天便来看望一次。这户人家也有一个与我同龄的女孩,可以作陪解闷。

    那年冬天的新潟,雪下得很大。有一天,说是蔬菜和鱼断货,大家都慌作一团。我因为习惯了东京的配给,反而觉得好笑。在新潟,虽然偶尔会有b29轰炸机飞来,向海港里投放水雷,但总体上还算平静,仿佛不曾发生过战争。我也对雪相当习惯了,有时还帮着铲除屋顶的积雪。

    由于他们家儿子得仰仗我父亲,所以家人对我很亲切,那同龄女孩也对我另眼相看,但那也许是因为我带来了许多书籍和玩偶返回东京后,我们还通过信,见那小姑娘用罗马字写自己的名字,我居然愤慨不已:我算是个十足的爱国少女

    在那儿住了四个月,我又回到东京上女子学校。抵达上野车站时,发现虽然才离开短短四个月,四周的景色却已面目全非。车站内学生们围成圈放声高歌,中年妇女在号啕大哭,宪兵如临大敌,气势汹汹,简直就像到了别的国度。高树叮一带也明显拆除了许多房子,号称“疏散建筑”。

    到底是自己的家,尽管灯火管制远远比新潟严格,却漫溢着令人怀念的气息,文子立刻扑入怀来。

    伸子顺利成长,过完伸子的一岁生日之后,久子每日忙于琐碎的家务,又暂时忘掉了那恐惧。

    一天,喝醉酒的贞三拿出一个大饼干桶,说是赞助商送的,递给伸子,并在伸子的央求下打开了盖子。量实在太多,伸子没吃,而是把饼干当玩具,啪啪啪折断后,又一块块扔进了废纸篓。

    “不行,不能这么做,多浪费呀。”久子觉得自己只是轻描淡写地责备了几句,可独生女儿伸子素来任性,竟然哭得几乎抽搐。

    “这要什么紧她还不懂事。”贞三出面调解。

    “那怎么行太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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