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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扰了”善卫又吼了一声。

    这次从左边房间里走出一个十分矮小的女人,一面用手拢着睡衣前襟,一面问道:“哪一位呀”

    “这我是舍利万绢的亲眷。”

    “啊呀,终于来啦”女人怪声叫道,“终于来了一个认识喜利万老阿婆的人啦”

    随着这一声呼喊,从两边的五个房间里都闪出人来。

    善卫颇感畏缩,说道:“对不起,我来迟了。”他冲着众人鞠了一躬,并询问白天打电话的男子在不在,却毫无头绪。“直到刚才还在守灵来着,太晚了,所以就散了。”众人将善卫让了进去。

    刚踏进走廊,一股刺鼻的厕所气味便迎面扑来。大约是地板下的托梁脱落了,脚下摇晃不止。“当心脑袋”无须提醒,楼梯底下的房间,如果不拼命弯下身子,就进不去。只有楼梯口有一盏昏暗的电灯,善卫弯着身子正动弹不得,忽然室内电灯亮起,就在他的脚边,躺着覆盖着白布的阿绢。房间狭窄得令人无奈。两叠半的屋子,被楼梯斜着从半空里拦腰截断,连一扇窗子也没有一

    “听医生说,她是老死,没有任何痛苦,安然死去。”一个肥胖的男人在身后说。

    留神一看,周围的男男女女穿的不是露出了棉花的棉袄,就是粗陋的夹克衫,善卫却出于职业习惯,穿了一身华美的西服,这身行头不仅在此地显得不合时宜,甚至让人觉得是对死者的冒渎。

    “该咋办呢,葬礼您,可是喜利万阿婆的亲眷”

    又被唤作了喜利万,善卫百感交集。“我虽然不是她的亲眷,不过接下来的事就由我来操办吧。麻烦诸位了,谢谢,谢谢”

    至少应该带点啤酒之类来,那样的话胆子也会壮一点。阿绢这终焉过于令人生悲,虽然说衰老致死恐怕不会有什么痛苦,然而邻居们漫不经意的话语,听上去却仿佛是在责备他。

    善卫跟里面守着的人换了位置。死者是头朝北躺着的,否则这里也无法停放。他只得跨过死者的头部,站到里面去。接下来该守夜了,却既无香炉亦无线香,一个缺口的小碟子,里面有些凝固了的蜡,这莫非便是方才守灵的痕迹

    大约是看到善卫脸上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一个人喝道:“好啦,小孩子们都退下去。別看热闹了。”随着这一声号令,众人离去了。

    善卫决然地掀起白布。忽地蹿起一股异臭,阿绢的遗容露了出来。那脸色甚像鼠灰,更近黑色。眼睛是闭着的,嘴唇却半张,残存的五颗牙发出白光。再揭起薄薄的被子,却见双手齐齐整整地叠放在胸前。细看贯穿手背的黄色筋脉,那是空袭时烧伤落下的瘢痕,生前是血红的,此时在浊黑的皮肤上,却好似另一种生物,滑溜溜地放着光。合起来的手指,像是在安抚瘢痕的痛楚。

    昭和二十年六月五日的空袭,善卫是在疏散地北河内的舅父家中得知的。跟五天前大阪那凶猛骇人的滚滚浓烟相比,此次神户的硝烟离得远,看不真切,无非只是微微地将云朵染点颜色罢了。大阪空袭时,娘和爹都担心善卫的安全,立时赶了过来,因此这次他们肯定也会背着背包来看望。然而他期盼了两日却不见人来,到了第三天,舅父去打探情况,夜里很晚才回到家,以为善卫睡着了,遂口无遮拦地说道:“健三那小子好像挨了一家伙。”

    “挨了一家伙很严重吗”

    “简直是一塌糊涂啊。阿绢烧伤了,住在医院里。这次舍利万家几乎是灭门了。”

    养父健三是贸易公司的科长,善卫只知道他跟油打交道。食物开始配给供应时,他们家还是有很多食用油,还分了些给小学的老师,于是便有人毀谤说老师偏心。舅父家里,也送来了两大罐,作为照管善卫的费用,每罐一斗。

    善卫并没将“挨了一家伙”这句话跟死联系起来,印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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