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的人,在我看来仿佛都干着
有兴味的游戏,或者在那里演剧。世间真是一大欢乐场,乘火车真是一件愉快不过的乐事
可惜这时期很短促,不久乐事就变为苦事。
第二个时期,是老乘火车的时期。一切都看厌了,乘火车在我就变成了一桩讨嫌的事。
以前买了车票热烈地盼望车子快到。现在也盼望车子快到,但不是热烈地而是焦灼地。意思
是要它快些来载我赴目的地。以前上车总要拣个靠窗的好位置,现在不拘,但求有得坐。以
前在车中不绝地观赏窗内窗外的人物景色,现在都不要看了,一上车就拿出一册书来,不顾
环境的动静,只管埋头在书中,直到目的地的达到。为的是老乘火车,一切都已见惯,觉得
这些千篇一律的状态没有甚么看头。不如利用这冗长无聊的时间来用些功。但并非欢喜用功
,而是无可奈何似的用功。每当看书疲倦起来,就埋怨火车行得太慢,看了许多书才走得两
站这时候似觉一切乘车的人都同我一样,大家焦灼地坐在车厢中等候到达。看到凭在车窗
上指点谈笑的小孩子,我鄙视他们,觉得这班初出茅庐的人少见多怪,其浅薄可笑。有时窗
外有飞机驶过,同车的人大家立起来观望,我也不屑从众,回头一看立刻埋头在书中。总之
,那时我在形式上乘火车,而在精神上仿佛遗世,依旧笼闭在自己的书斋中。那时候我
觉得世间一切枯燥无味,无可享乐,只有沉闷c疲倦c和苦痛,正同乘火车一样。这时期相
当地延长,直到我深入中年时候而截止。
第三个时期,可说是惯乘火车的时期。乘得太多了,讨嫌不得许多,还是逆来顺受罢。
心境一变,以前看厌了的东西也会从新有起意义来,仿佛“温故而知新”似的。最初乘火车
是乐事,后来变成苦事,最后又变成乐事,仿佛“返老还童”似的。最初乘火车欢喜看景物
,后来埋头看书,最后又不看书而欢喜看景物了。不过这会的欢喜与最初的欢喜性状不同:
前者所见都是可喜的,后者所见却大多数是可惊的,可笑的,可悲的。不过在可惊可笑可悲
的发见上,感到一种比埋头看书更多的兴味而已。故前者的欢喜是真的“欢喜”,若译英语
可用happy或rry1。后者却只是like或1“快乐”或“愉悦”。
f一nd一f1,不是真心的欢乐。实际,这原是比较而来的;因为看书实在没有许多
好书可以使我集中兴味而忘却乘火车的沉闷。而这车厢社会里的种种人间相倒是一部活的好
书,会时时向我展出新颖的pa2来。惯乘火车的人,大概对我这话多少有些儿同感的
吧
不说车厢社会里的琐碎的事,但看各人的坐位,已够使人惊叹了。同是买一张票的,有
的人老实不客气地躺着,一人占有了五六个人的位置。看见找寻坐位的人来了,把头向着里
,故作鼾声,或者装作病了,或者举手指点那边,对他们说“前面很空,前面很空”。和平
谦虚的乡下人大概会听信他的话,让他安睡,背着行李向他所指点的前面去另找“很空”的
位置。有的人教行李分占了自己左右的两个位置,当作自己的卫队。若是方皮箱,又可当作
自己的茶几。看见找坐位的人来了,拚命埋头看报。对方倘不客气地向他提出:
“对不起,先生,请把你的箱子放在上面了,大家坐坐”他会指着远处打官话拒绝他
:“那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