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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的视觉c听觉c触觉c嗅觉。于是大自然生命的朴拙大美得到最充分的尊重,大自然的全幅生机得以最自由的涌现。

    如梅尧臣的一首诗起语云:

    春风无行迹,似与草木期;

    高低新萌芽,闭户我未知。郭之美忽过云往河北遏欧阳永叔沈子山〗

    这“闭户我未知”句,便是关闭人为的感知功能。关闭了人为的感知,诗人的灵心,就化身为那似与青草们低语密约的春风了,这绝不是“拟人”,多情或喜悦都已冲淡,春风只呈现它自身,自身的韵律的优美。前面曾引过的陶渊明的“平畴交远风,良苗亦怀新”两句诗,与其说是“拟人”,不如说是“拟物”。诗人不是让自然来牵就人的感情,不是把自己的想像投射于自然景物,而是完全的感应。应和着那煦煦的春风,应和着那生机勃勃的麦苗,应和着那农村生活的一切单纯的生命与美。清人薛雪评此一句云:“其妙处无从下得著语,非陶靖节所赋之,实此身心与天游耳。”正是一语破的。

    在这种境界里,一旦诗人具有更清澈的心耳,更玲珑的心机,去感应大自然的内在生命律动时,人向自然的诗化转换,就发生了。如唐人刘方平的夜月: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

    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诗人深深地沉浸于那样一个初春的月夜之中,以至于那初萌的氤氲春气,似正从大地深处,向诗人心灵深处弥漫而来,是诗人“今夜偏知春气暖”呢抑或是诗人从虫声的鸣叫里听出了报春的第一声欣语呢

    又如苏东坡一首极有名的诗:

    竹外桃花两三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惠崇春江晓景〗

    诗人不是直接表达对春天的喜悦,而是把他的感觉,转换成大自然中生物的感觉,通过大自然本身的生命律动来体现。钱锺书先生指出,东坡诗意,实近南朝梁人王绮的雪里梅花“水泉犹未动,庭树已先知。”4清澈的心耳,玲珑的心机,在六朝山水之赏中,是一种语言上的刻意追求,而在宋人那里,则是一种心态上的反省的自觉。六朝注重的是高度敏锐的审美感受力,而宋人则更注重心与大自然之间的关系。

    陶然醉酡

    一旦清澈的心耳c玲珑的心机打开之后,从这一刻起,宇宙与人心之间的帷幕便永远的揭开了,诗人的心灵进入陶然醉酡的悟境,物我之间的界限渐渐由模糊而消解,“春山冶笑,我只见春山之态本然,秋气清严,我以为秋气之性如是,皆不期有当于吾心者也”。5

    春山c秋山,阳光c空气既是自然的本然存在,又是构成人类心灵面貌和肢体的重要成分。“我们发见我们底情感和情感底初茁与长成,开放与凋谢c隐潜与显露,一句话说罢,我们底最隐秘和最深沉的灵境都是与时节c景色和气候很密切地互相缠结的。一线阳光片飞花,空气底最轻微的动荡,和我们眼无量数的重大或幽微的事物与现象,无不时时刻刻在影响我们底精神生活,及提醒我们和宇宙的关系,使我们确认我们只是大自然底交响乐里的一个音波,离,它要完全失掉它存在的理由,合,它将不独恢复一己底意义”6

    在中国古代诗歌理论中,此种陶然醉酡之诗境,称之为“物化”。苏东坡书晃补之所藏文与可画竹诗云:

    与可画竹时,见竹不见人。

    岂独不见人,嗒然遗其身。

    其身与竹化,无穷出清新。

    庄周世无有,谁知此凝神。〗

    文与可画竹子,仿佛自己就是竹子。“韩幹画马,人入其斋见幹身作马形。”7曾云巢画草虫,“方其落笔之际,不知我之为草虫耶草虫之为我耶此与造化生物之机缄盖无以异。”8诗人画家,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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