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福利腐蚀工人灵魂的住户,也未必明白马棚二字的来历了。
错啦他到底是恍惚了,是陈庄,是石湖的一个村庄,他把相距数千里的陈庄和马棚混淆在一起了。
他看到了,看到了他的乡亲,在长街的两旁,在河岸,在湖边,在茅屋里,在门缝的后面,在小巷深处那里,还有更多的不做声的人,也就是沉默的大多数,看来,世界并不是属于那些恶狗的。“芦花,醒过来吧你睁开眼来看一看吧天不会塌下来,而且永远也不会塌下来”于二龙在心里朝她说。
哐,哐,锣声又响了。
“站起来,给我走”
走就走,别说区区的游街会吓倒他俩,就是再崎岖的道路,甚至布满了荆棘,他们也是要跟定走下去,决不会踌躇止步的。
“走这条路,就要敢豁得出命去”黑仓屋里那个朴实憨厚的外乡人说过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
那是一句多么胸怀壮烈,充满革命献身精神的话呀要做一个真正的员,没有这点子精神还行
芦花,你醒醒吧,你快醒醒吧
第二章7
从陈庄到小姑家只有短短的三里水路。
陈庄广播喇叭里那两个义务兵的歌声,总算随着于而龙的桨声,渐渐地减弱下去。
好容易清静一会儿,没想到,王小义和买买提在他前进的方向出现,在小姑家欢唱着迎接游击队长。
当他终于看到小村的长堤时,那两个快乐的小伙子,并不因为村小而收敛一点,像在陈庄一样,扯开嗓门大声吼着。
于而龙实在钦佩他乡亲们的可贵耐性,成天在高音喇叭的声波干扰下而不厌其烦,而且他更诧异,公社广播站好像仅此一张唱片,没完没了,无休无止地放送。
上岸后,他不得不又一次提高八度向人打听,总算幸运,小村子里的乡亲要淳朴些,厚道些:第一,没有向他讨介绍信;第二,也不曾盘长问短地查他三代,而是相当痛快:“领你去,安爷爷家”
小姑家离陈庄很近,但于而龙只记得来过一回,还是当年芦花扎点湖东以后,他来看她,是深夜通过陈庄封锁线,摸进村里的。
但那时小姑家是个什么模样,除了凄凉冷落之外,细节都完全忘却了。现在,也许刚从人烟昌盛的陈庄来,觉得还是可怜巴巴的样子。别看村小,那环村的长堤,倒是十分气派,看得出是经过精心管理的,拾掇得整齐,修缮得牢固,仅那齐刷刷的草皮,可以见到村里人的匠心。
他们来到一家院落的门口,有人替他叫门:“队长在家么”
闻声走出一位四十多岁,不大像农村人,也不大像城里人的汉子,赤红脸,光着脚,像个庄稼汉;可那套涤卡上装,和塞在口袋里的笔记本,又像是管点事的。看人们对他的敬重,毫无疑义,在抗日战争时期,他准是村长,在自卫战争时期,很可能是个农会会长,现在,无须细问,他是小姑家的生产队长。
他一下盯住于而龙:“你”而且马上认出来了。
于而龙非常惊讶,从他的眼睛里,看得出来,生产队长是认识自己的,心里由不得掂掇:“谁怎么会认识我”多年来,旧帽遮颜过闹市,真有点害怕碰见熟人。
他笑了,一种下属对于上级的笑,是那种有点忐忑c有点拘谨c嘴巴不敢张得太大的笑,伸手迎将过来:“老同志,欢迎欢迎,怎么不打个招呼,好派人去接你。”
“糟啦,也许他认错了人,要不”于而龙想:“就是我这套该死的行头,把他吓住了。”
“快请进,快请进”他热情地延让来客进屋。石湖人的礼貌,实在令人感动,主客之间就为谁先迈进门去,起码谦虚了两分钟之久。
挺麻利的主妇,在她丈夫“你先请”c“你先走”的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