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革命;然而我们也是不幸的一代,因为我们受到了多得多的挫伤和痛苦,有些,完全是不必要的”于而龙想起不久前阳明开导自己的话,心里觉得堵得慌,他努力稳定住自己,因为他老伴直是嘱咐:千万千万不要激动
离他不远,站立着一位同样迟到的吊唁者,他瘦削枯干,乱发蓬松,拄了根老气横秋的手杖,一直不能安安生生地老实呆着,左顾右盼,躁动不安,惹得周围的人都不很满意。
追悼会最后在悲戚的气氛里,大家鱼贯地绕骨灰盒一周退出灵堂,每个人都放慢了脚步,虽然再看不见他亲切的面容,听不到他温和的声调,但还是希望在诀别的时刻,多停留一会儿,向政委作最后的道别。
于而龙凝视着那个不肯有片刻安静的老头,一颠一跛地从他面前走过去,曾经注意地掠了他一眼。当他拄着拐杖掉头绕回,正好和于而龙走了个对面的时候,那满是密密皱纹的老眼,突然亮了起来。他先迟疑了一下,接着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好像要抓住什么地走出行列。这样,灵堂里出了点小乱子,服务人员赶快搀扶他出去。见他摇摇晃晃,直以为发生了什么问题呢。
等于而龙退出灵堂,在宽阔的台阶上,明显在等候他的那个老头,一跃而起,用手杖挡住了他的去路。
“我不会认错人吧”
“你是”于而龙惊异地站住。
“要不是我老眼昏花,你该是跟我打过短暂交道的那条龙吧”
说得半点不差,于而龙怔住了,该死的记忆力,怎么丝毫捕捉不到一点印象呢脑血管硬化会使智力衰退么这个不肯安生宁静的老头是谁虽然在眼镜后边,闪烁的火花,使他多少有点熟识,但那也是快要熄灭的残灯余火,唤不起久已沉睡的记忆。不知道面前像蔫萝卜似的老头是哪方人士什么时候打过交道一个大工厂的领导干部,接触面是广的,要有个秘书在就好了,小狄会用最简练的语言告诉他,客人是什么身分c级别,和应有的接待规格,谈话时的分寸;有时实在措手不及,当着客人的面,她就用俄语讲。现在,哦老头的手还伸着,等着他握,简直太失礼了。
“啊呀”他用手指戳着于而龙,嘻嘻笑道,“支队长,你大概是贵人多忘,不才小可曾经写过你的战地通讯水不在深,还留有一点印象么”
于而龙像被电击似的一颤,记忆像破闸之水涌过来。“妈的”他忘情地骂出了声,把老头紧紧挟住,几乎无法相信地:“活见鬼,你是劳辛”
“货真价实,丝毫不差。”
于而龙欢悦地喊了出来:“呵我的诗人。”
“还诗人呢倒不如说是一个活着的死人罢了”这位“诗”“死”不分的诗人嘿嘿地笑,是那种玩世不恭地笑,和公墓四周庄严肃穆的气氛不相吻合,于是惹起别人明显的不满。太张狂了,太忘形了,竟然这样肆无忌惮地笑,未免太亵渎故去的人了。“不不不”劳辛毫不在乎地,“阳明同志如果活着,他也会高兴的。来”他张开膀臂,甩掉手杖,“咱们再拥抱一次”
“庆贺我们活着见了面”
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然后劳辛用拳头擂着于而龙宽阔的前胸:“你呀你呀”
“你不是光荣了么说得活灵活现,千真万确。”
劳辛又笑弯了腰:“我也一直以为你革命成功了呢直到我去了趟石湖,才知道你还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找呀找呀,你在哪个避风港里呆着”
于而龙想起他那九平方米的“优待室”。“我不信,你会找不到臭名远扬的我”
“我认为你不会离开部队。”
“早就当老百姓了。”
“说明白的,现在干什么”
“无所事事,一个自由哥萨克。”
“彼此彼此。你要不这样,就不是于而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