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最初,不是那样的。
三年前,那个数十年不遇的大雪夜之后,乌清清第一次看见小鹿。
鹅毛般的雪片,密密麻麻地下了一整夜,漫天银装素裹,地面上的雪积了足有半尺来深,人一踩上去,绵软的雪直往下陷。
前一天夜里,看到那么大的雪,清清就想着第二天要早些去稻苗孤儿院,好帮孟妈妈扫雪。她赶到那儿时,天才蒙蒙亮,饶是整个人都埋在了围巾里,稍一呼气,眼前还是一道道的白雾。
孩子们都还睡着,她拿了铲子,走到外头,想把门前的路先清出来。结果没一会儿,铲子就碰撞到了什么东西,她停下仔细看了看,竟然发现是个孩子,身上只穿了套脏的看不出原来颜色的t恤和夏天的薄裤子,赤着脚,倒在孤儿院门前。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躲在大门边上的,大概是因为冷,整个人缩成一团c贴着墙角坐着,后来应该是冻得晕了过去,小小的身子就顺着墙一歪,倒了下去。夜里的雪大,雪花一片片落下来,覆盖在他身上,是以清清一开始竟没有看见他。
清清急忙脱下外套,裹住他小小的身子,把男孩抱到了室内,给他披上厚厚的被子,又让惊讶地迎上来的孟妈妈去通知120和110c准备热汤,这才有机会打量他。
男孩的皮肤已呈现出了青紫色,呼吸极度微弱,生命特征趋近于零。清清笨拙地替他按摩着手脚,想要活血。尽管早有心理准备,然而触手的冰冷僵硬,还是令她忍不住打了寒噤。
男孩的手腕细得如同一根初初长成的翠竹,不堪一握,脸脏的看不出模样,双颊潮红,头顶的短发如同被狗啃过一般,大概是自己用剪刀或者刀片胡乱剪的。
忽然他不安地蠕动了一下,紧紧闭着的眼睑猛力抽搐,清清连忙握住他的手,低声抚慰着他,男孩似乎有一瞬的清醒,微微睁了下眼睛,反手拉住她的衣袖,又重新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那时候,孟妈妈看着“乌拉乌拉”乱响的救护车顶灯,都以为这孩子是活不下来的。
在icu躺了整整三天,他才醒过来。
才刚刚睁开双眼,男孩就艰难地转动着头颅,似乎想要找什么东西。还是监测机器的护士机灵,把在拐角自动贩卖机买咖啡的清清急忙叫了过来。
隔着icu厚厚的玻璃,病床上苍白孱弱的小男孩对上她的视线。
终于,轻轻一笑。
因为男孩身体过于瘦弱,脊背上又全是一条条交错着的红色伤痕,警察怀疑监护人家暴,男孩无法忍受,从家中逃跑,或是被人贩子贩卖c毒打。但不管怎么问,男孩都只是摇头,说没有爸爸,妈妈很早就死掉了,不记得自己曾经住在哪里c靠什么生活,也不知道自己多大了,身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唯一肯说的,是自己的名字,说叫鹿年。
警察没有办法,寻找人口库内没有人寻找相似条件的小男孩,指纹和血型也派不上用处,名字更是搜寻不到正确信息,怀疑是孩子自己取的假名。
后来,清清和孟妈妈几番努力,才让小鹿住到了稻苗孤儿院。
这个孤苦无依c四处的小男孩在孤儿院内却出乎意料的合群,永远是微微笑的纯稚模样,行事却又大方,温和有礼,聪明宽厚。孤儿院的孩子们很快就把他视为依靠,总是团团围绕在他身旁,即使那个时候他也不过就是七八岁的样子,孤儿院许多孩子论起年纪c身形都比他大。
小鹿长得很好看,模样灵秀,眼眸乌黑,眼白比一般人的少许多,更显得他的眼睛乌灵透彻,看人时显得格外相信人,一派的天真明澈。
稻苗孤儿院的女孩们办家家酒时,总要让他做新娘,自己却争着要给他掀开盖头,和他喝交杯酒,好把他“娶”回家。小鹿从来不恼,垂着长长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