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多出了这一分尴尬来。
只有手心温度,不由分说地相连。
恰似一切风雨落幕,终于等来一锤定音的不安与狂喜。
行出两柱香功夫,我仍是不禁,微皱起了眉心。
被不安隐藏着的不安,缓缓成形。
那身形那动作那给人的感觉。
我便是突地一滞一寒一惊一个甩开车帘:“你是——枫!!”
而眼前,人影一晃。
那头带大毡帽掩了绝大部分面容的车夫,急掠飞空!
由此而俯视而下的视线。
再无怀疑的一张熟悉的素雅面容。
枫已掠上半空的眉目忧愁着,轻声道:“抱歉。我还是无法原谅你。”
我的心,刹那汹涌。
人,总是这样。
能走的时候不愿走,真的想走的时候,又走不了了。
活着,永远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不需多想,回头便要拉过易逐惜。
却见,那一个正等着我的灿然笑容。
如同惨淡。
眼前景物,猛然一晃一拉一个远离。
——我竟被易逐惜一掌,硬生击飞出了马车!
从来不敢小觑的功力,亲身受来,我却只剩悲伤。
不过一瞬,便直飞出七八丈!!
而随着这一击,整个马车顶部连着车身也被摧毁裂开,露出了藏在车身里的那个黑色如同酒缸的物体来。
我的心骤然沉到脚底,再骤然提到喉口。
那是——炸药!
那样大的容量,足以将马车里的人炸成死无全尸个十次八次!!
而此刻,引信燃烧已至最末端!!
易逐惜,却似完全没看到那个炸药。
只是端了那个清旷悠远萧索甚至悲凉的灿然笑容,直勾勾地盯着我。
三两落叶划过我俩视线交集的那一小块空间,再不知飘向何处。
突然便想起,易苍死在我怀里的那一幕。
如同重现。
易逐惜也看着我,带着些许焦急。
再慢慢,退成纯粹的平静。
越来越闪动,却也越来越安详,然后勾起嘴角。
好似是明白了一个,这人间最大最难也最重要的道理。
我就这么微微颤抖着,甚至比易苍死时更加颤抖地看着这个舒心无比绚烂无比的笑容。
眼前这个即将消逝的生命,也一点不像眼前大片大片的落叶。
反而更像是落叶的后面,那同样大片大片的秋空暮色。
柔静的,灿烂的,恢弘的,稍纵即逝的博大与美丽。
有那么一个瞬间,通透澄明。
我便,轻轻勾起嘴角。
脚尖在身后树干上借力一点,一个纵身反冲,骤然祭出的强大气劲硬生将那整排树林都翻倒折断!
我,冲向易逐惜!
易逐惜一愣,随即笑容愈加扬起,再无犹豫地向着我伸开怀抱。
我想,我终于,明白了。
这人间最大最难也最重要的道理。
能破复能立,叫做英雄。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叫做人生。
毕生追求,不到最后一刻不愿放弃,叫做梦想。
而即使知道终其心力智力魄力亦得不到,却还是带着些小任性小执拗小幻想甚至连放弃他人放弃自己都成了一种成全的小小心愿,便叫了吧。
落定,半跪在只来得及将我推出安全距离,而自己始终从容坐在那蒲团上的易逐惜面前。
相视而笑,波光粼粼。
十指相扣,再次相连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