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马停在缓坡上,在一片马嘶人喊声中,海威看着身边那条长达十里的队伍缓缓经过,脸上却不见丝毫表情。他并非不识大体的人,即使对董峻以身做饵的计划不看好,可一旦得到平贼军开始行动的消息,也毫不犹豫的督促手下向北前进。只是,以他沉稳的个性,根本就不可能放弃辎重一味追求速度。便是平贼军中那留守的吴平等人再三飞书恳求他加快进军,他还是按部就班不慌不忙,算计好每日士兵的极限而行,决不肯超越半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海威时日一久,他手下的将兵都养成了万事持重的习惯。就连这救兵如救火的时节,明知会大大拖慢速度,他们照样携带了各种物资随时准备就地防守。更何况,董峻与海威已隐隐成了帝国西北的两个巨头,虽然奋威军上下还不至于想着董峻早日丧命于铁勒,却也不希望董峻独取大破敌人的头功。在主帅和部下毋庸明言的默契里,奋威军就这样坚决但却缓慢的向前进发。
冷风吹过原野,拍打着战旗,撩拨着衣襟。自几天前开始,深秋的寒意仿佛从地底冒出,突然就降临了大地。绿绿的草地渐渐显出枯黄,萧瑟的山川露出苍凉的面貌。行在这种冷到骨里的野道上,纵使奋威军身经百战,心志却也不免有些茫然。
眯着眼打量部下低垂的头颅,海威的右手轻捋短须。冷峻的面孔在银甲白马的映衬下,显出了些许迟疑。夫战,勇气也!若是自己满怀顾虑,继续持着静观董峻消耗实力的态度,却过多消磨了手下的斗志,会不会对那必然到来的血战产生不可扭转的影响?
一人一马,就这样静静的站在缓坡上。日头渐渐移到正中,长长的队伍慢慢走过了这片土地,而他,连动也未曾动过。
陆天明心不甘情不愿的抽打着战马,向着海威站立的缓坡持去。这不,又是平贼军留守的吴平等人再次派人前来催促。海大将或可用官职压制敷衍,但他陆天明只是一个小小参将,除了来一次报一次,根本不能阻挠回绝他们。
挥手抽了马股一鞭,他还不忘摇摇头,想想也是,除非海大将改弦更辙,按照目前的装备,这种速度已是最快。然而海大将是何许人?岂会因为几个副将频频哀求就改变主意?就此看来,自己这一趟奔波也还是白搭。
“平贼军又来催请了?”不等陆天明停稳了战马,海威稍稍摆头看了他一眼道。
“是,大将军,卑职该如何回答?”陆天明调转马头,只等海威说出照旧二字,便要打马回头。
马缰欲放又收,陆天明诧异的望着久久不言的海威,嗅出了一点变异的味道。
“你回去转告他们,就说海某敬慕董大将一心为国,决不会有丝毫懈怠,奋威军自即日起,定当再加快速度,以解董大将燃眉之虑。”
战马希噜噜的一阵乱嘶,猛地前蹄上扬,原地跃起了一人多高。陆天明此时正听的心神疑惑,竟然险些被它掀了下去。手中连忙用力强行收住马缰,好不容易他才将战马压制下来,一双眼却还在纳闷的望着海威。
“去!”见他还未离开,海威神情一肃,对他叱道。
这一来陆天明再不敢迟疑,饶是心中依旧头百转,也只有慌忙离去。
“当真?”吴平听见第七个前去奋威军催请的游击兴高采烈的回来报告,脸上不禁露出了狂喜。董峻走了没几天,他一面拔营进军,一面按照约定向海威派去了信使。可随着与前军消息隔绝,预料董峻已和敌人交战开始,他就不得不为奋威军前进的速度头痛。董峻此举,本就是火中取栗,若得不到海威的支持,终不免反折了自己。如今总算等到了好消息,他也再不必为此而寝食难安。
空旷的天空上苍鹰翱翔而过,吴平仰首张望,心情舒展的几乎就想学它振翅而飞。浓浓的秋意还没有侵入他的盔甲,就被那从毛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