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水东畔的东山之上,五丈余高的卧莲抱子观音石像在夕阳下散出慈蔼的光辉。
那观音眉若新月,面容庄重,形态和蔼,手中挽着一个婴儿,端坐在直径二丈有余的莲花宝座上。
伊水两岸植着接天的低光荷,在日光下碧叶低垂,西风吹过,荷香弥漫。
在和卧莲观音像正对的西山上,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人在一小片空地上盘腿而坐,呆呆的看着对面山上的观音像,好像那观音慈爱的目光正在看着自己一样。
“哎,真是越看越像呢。”
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妇人在一男一女的搀扶下缓缓登上西山,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光鲜的女孩和几个丫鬟模样的人。
“娘,您慢点,这山路窄,前面那儿就有大点的空地了,娘要不要歇会儿?”
“嗯,好,这里瞧着对面也瞧得分明些。”
听了妇人这话,身后的几个丫鬟忙展开包袱,找出一个蒲团让老太太坐下,搀扶着她的那个女人盘着髻,看起来像是那妇人的儿子儿媳。
那十四五岁的少年瞧着这一家母慈子孝的样子,眼里满是羡慕。
身后的那个年纪略小些的女孩跳着跑到那妇人身边,问道:“娘,你刚才说越看越像,像什么呀?”
“像孝睿皇后啊。”
“哦又是孝睿皇后啊,哥,娘说你小时候见过孝睿皇后呢,真的长得这观音像一样么?”
立在二人身后的那个男人笑道:“我那时才刚生出来呢,怎么记得,娘都说过多少回是抱着还在襁褓中的我去的孙家,那时孝睿皇后还没嫁给睿宗陛下呢,这都过了多少年了,怎么记得?”
不远处的少年听到这边隐约的谈话,不甚分明,只隐约听见孝睿二字,定定的看着这一家子。
那少女撇了撇嘴,她娘笑了笑,拉她一起坐下,笑道:“说起来,要不是孝睿皇后,我又怎么会嫁给你们的爹呢娘原先不过是”
“娘我知道,娘原先不过是卖馄饨的,若不是去孝睿皇后家里做丫鬟,又怎么能嫁给爹这个秀才是不是?娘啊,你都讲过几百遍了,有没有新鲜一点的啊,每次有什么跟孝睿皇后相干的旨意传出来,娘你都要拿出来说一遍,就不能跟我讲讲孝睿皇后小时候的事么?”
那妇人皱了皱眉,低声叽咕道:“孝睿皇后小时候可调皮了,说出来怕把你们给教坏了”
少年人茫然的看着这一家子母慈子孝共享天伦的和乐景象,转头又端详着伊水对岸的卧莲观音和观音怀中的婴孩,那一家人说笑了半天,等那妇人歇够了,儿子女儿便扶着她往山下走去。
少年人再难抑制方才苦苦压下的悲恸,向着西山上的观音像悲泣:“娘是我没脸来见你,也没脸去见爹我想哭,可是爹说,为君者忌喜怒现于人前”
那本不是爹说给他听的,是他爹说给哥哥听的。
“爹吩咐我做的事情,一件也没做好。”
“娘,你去陪爹了么爹说,他最对不起娘的事,就是先走了一步。”
他还记得,四月初八,看着娘亲微笑着给人盛乌米饭,爹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声:“我答应了等你,竟然——又失信了,若有来生”
他一直也没明白,如果有来生,爹想要如何?
“爹说要我好好孝顺娘亲,尊敬哥哥——可是我照顾不好娘,哥哥哥哥不在了,我也没法给他报仇。”
耳边又响起他的生母——赵太后愤怒的声音:“古有因生母而杀养母者,岂有因养母而杀生母者耶!”
“娘你去陪爹了,哥哥也和你们在一起了可是,谁来陪阿炡呢?”
永昭十四年冬,帝不豫;十五年四月,诏凤台阁六学士c六部尚书c侍郎及晋远侯符葵心入洛阳,命群臣谒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