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丑时柳心瓴尚未就寝,还在审核这几日记下来的名单,一个一个的考察家世,念给季涟听,季涟听得晕头转向,又不能睡觉,便叫道:“先生,明日再看不行么?”
柳心瓴正色道:“怎么到了这里,殿下还有回头路可走么?这若有一件事情没办好,殿下还有颜面回京么?”
季涟被他训斥也不反驳,嘀咕道:“那也不用半夜三更的还不睡觉吧。”
柳心瓴道:“殿下,时日已经无多了,照江西那一带传来的密报,皖王殿下只怕已经耐不住多久了。这次殿下又这么大张旗鼓的要代天巡幸,如果皖王殿下真的起了什么歹心,殿下如何自处?”
季涟听得这话,方才又提起精神来,去看赣皖一带详细的形势,凝神半晌,问道:“先生以为,五叔会先取荆襄呢还是先取苏浙?”
柳心瓴道:“臣以为皖王殿下会先取荆襄,控制武汉这一运输枢纽,切断江南与京城最主要的联系,再取大运河,让江北之人无米可食,无衣可穿,日子一久,人心必乱。”
季涟笑道:“弟子却以为五叔会先取金陵。所以弟子准备照父皇的行程,沿长江直下金陵。”
柳心瓴惊道:“殿下,不是说好了先在江西”
季涟伸手止住他,道:“先前我们的计划,确实是在江西就动手,可是弟子近日听说江南河道不通,导致南北运输受阻,又因为前些日子金陵地震一事,金陵一带似乎已有流民出现了弟子怎能忍心”
柳心瓴默默道:“殿下就不怕在江西的时候,皖王殿下就先下手为强么?”
季涟道:“现下还是春天,五叔就算想下手,也要粮草才行啊。江西毕竟是五叔的范围,若我们不小心失了先机,又置金陵流民于不顾,只怕是将金陵拱手让人啊。”
柳心瓴道:“殿下何以认为皖王殿下一定会先取金陵呢?”
季涟笑道:“秘密。弟子也只是猜测而已,我们不妨一试啊。弟子赌我们经过江西时,不会有任何困扰。”
柳心瓴愁道:“殿下若无十分把握,就贸贸然推翻我们先前制定好的计划,若有个闪失怎么办呢?再说这一时半会的,也难以和老师联系啊。”
季涟想了半晌,道:“弟子也不能什么事情都交由顾辅和先生一手做好了,再让弟子去坐享其成啊?若是这样,弟子又怎么能安心呢。弟子以前常年居于深宫,不知民生疾苦,此次出京,才知道如此大好河山都是弟子的先祖留给弟子的,这亿万黎民以后都将是弟子的子民,才知弟子以前的眼界,实在太狭窄了。”
柳心瓴笑道:“原来殿下已经开始明白什么叫以天下为己任了?”
季涟见柳心瓴脸上颇有揶揄之色,笑道:“说到以天下为己任,那是先生和顾辅这样的人,弟子不过做个幌子罢了。”
柳心瓴只是摇头笑笑,并没有再多话,心中仍暗暗担忧季涟不知前路艰险,临时改变计划的事,只是季涟心意已定,他只好去谋划后事。
再研究了一会儿名单,季涟和柳心瓴一同择定了几人,预备明日就派人去请来看看虚实,究竟这荆襄之地是卧虎藏龙呢还是虚有其名。
季涟又对他道:“先生,我们这两日就启程去九江了,先生还想在这里多玩两天不?”
柳心瓴道:“黄鹤楼已经去过了,殿下还想去哪里?”
季涟凝眉道:“弟子听人说在黄鹤楼中听人吹玉笛,会别有一番景致。不过目前我们游了黄鹤楼,却没有听到人吹玉笛,总不太圆满。”
柳心瓴笑道:“殿下并不是出来游山玩水的。想听玉笛,以后有的是机会呢。”
季涟一笑,上了床躺下,想到那个跟他说“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的人,脸上泛出一丝笑意,甜甜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