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书说书的先有个交代。列公你看书中说的不知姓名的这个穿红的女子不过是个过路儿的人遇见桩不相干儿的事得了骡夫的一句话救了安公子;听得张老头儿的一声哭救了张金凤——便救了他两家的性命。杀了一晚讲了万言讲得来满口生烟杀得来浑身是汗。被那张金凤骂得眼泪往肚子里咽被那“王八的奶奶儿”呕得肝火往顶门上攻直到此时方喘转这口气来才落得张金凤明白他是片侠气柔肠。那排插后面还寄放着一个说煞说不清的安公子还得合他费无限的唇舌。若讲一个闺门女子这叫作“不安本分无故多事”。要讲他这种胸襟这番举动就让是个血性男子也作不来。替他细想去他是沽名还是图利?难道谁求他作的还是谁派他作的不成?总不过一个“不忍人之心”才动得了这片儿女心肠英雄肝胆。只是天地虽大苦人甚多那里找的着许多的穿红女子来!
闲言少叙。却说这位姑娘见张金凤问他的姓名来历欲待不说不但打不破张金凤这个疑团就连安公子直到此时也还不得知他是怎样一个人怎生一桩事。若此刻先对张金凤讲一番回来又向安公子说一遍又恐听书的道是重絮。故此他未曾开口先向西间排插后面叫了声“安公子”。这个当儿张老夫妻两个因方才险些儿性命不保此时忽然的骨肉团圆惊喜交加匆忙里并不曾听得那姑娘叫“安公子”三个字。张金凤听得明白心里诧异道:“这里怎生的有个甚么‘安公子’?况且我看这人也是个黄花女儿岂有远路深更合位公子同行之理?就说是他的至亲兄弟也该有个称呼怎的称作‘公子’?还称起他的姓来?此事好不明白!”
且不言张金凤在那里纳闷。却说安公子在排插后面炕里边守着那个黄包袱听得东间忽而杀了一个人忽而救了一个人哭一阵笑一阵骂一阵拜一阵听得呆了。那位姑娘叫了他一声他直不曾听见。姑娘见他不答应又连叫道:“安公子睡着了?”他这才听得连忙的答应了一声:“嗻!”说:“不曾睡。”姑娘说:“既没睡下炕来有话合你说。”只听他又应了一声——只是止听得人声儿不见个人影儿。那姑娘急了又催他说:“怎么着?”只听他作难道:“这怎么样个下炕法呢?”姑娘道:“怎么又会下不来炕了呢?”听他道:“一身的钮襻子被那和尚撕了个稀烂敞胸开怀赤身露体走到人前成何体面!”姑娘道:“这又奇了你方才不是这个样儿见的我么?难道我不是个人不成?”又听他慢条斯理的说道:“呵呵呵!非也非也!方才是性命吸呼之间何暇及此!如今是患退身安哪。我是宁可失仪不肯错步。”姑娘听了说道:“我的少爷你可酸死我了!这么着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把那带子解开衣裳一件一件的掩上系上带子套上你那件马褂儿大约也就不至于赤身露体了罢?”
只听他道:“有理!有理!”紧接着就像是在那里整理衣裳带子。
迟了一会依然不见下来但听他咳了一声说:“了不得了!这更下不去了!”姑娘问说:“这又是个甚么缘故呢?”
只这一句再也听不见他答应。此时把个姑娘怄得冒火合他嚷道:“是怎么下不来?你到底说呀!凭他甚么为难的事你自说我有主意。”他又俄延了半晌才低声慢语的说道:“我溺了。”姑娘一听心里说道:“这是怎么说呢!我这里又不曾冲锋打仗又不曾放炮开山不过是我用刀砍了几个不成材的和尚何至于就把他吓的溺了呢?”这姑娘心里只管是这等想但是他已经溺了凭是怎样的大本领可怎么替他出这个主意呢?想了半日无法只好作硬文章了说:“你就溺了也得下炕来!”不想这句话一逼人急智生又逼出他一个见识来了。他见那姑娘催得紧急便蹲在那排插的角落里把裤子拧干拉起衬衣裳的夹袄来擦了擦手跳下炕来。才一下炕又朝着那位姑娘跪下了。那姑娘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面把眉一皱说:“你怎么这么俗啊起来!”
列公话下且慢讲那位姑娘的话百忙里先把安公子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