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书紧接上回讲得是安公子一人落在茌平旅店遇见一个不知姓名的女子花容月貌荆钗布裙本领惊人行踪难辨一时错把他认作了一个来历不明之人加上一备防范。偏偏那女子又是有意而来彼此阴错阳差你越防他他越近你防着防着索兴防到自己屋里来了。及至到了屋里安公子是让那女子出来自己好进去。那女子是让安公子进去他可不出来。安公子女孩儿一般的人那里经得起这等的磨法?不想这一磨正应了俗语说:“铁打房梁磨绣针”竟磨出个见识来了。
你道他有了个甚么见识?说来好笑却也可怜。只见他一进屋子便忍着羞向那女子恭恭敬敬的作了一个揖算是道个致谢。那女子也深深的还了个万福。二人见礼已罢安公子便向那鞘马子里拿出两吊钱来放在那女子跟前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女子忙问说:“这是甚么意思?”公子说:“我方才有言在先拿进这石头来有两串谢仪。”那女子笑了一笑说:“岂有此理笑话儿了!”因把那跑堂儿的叫来说:“这是这位客人赏你们的三个人拿去分了罢。”那两个更夫正在那里平垫方才起出来的土听见两吊钱也跑了过来。那跑堂儿的先说:“这我们怎么倒稳吃三注呢?”那女子说:“别累赘拿了去。我还干正经的呢!”三个人谢了一谢两个更夫就合他在窗外的分起来。那跑堂儿的只叫得苦。他原想着这是点外财儿这头儿要了两吊那头儿说了四百一吊六百文是稳稳的下腰了。不料给当面抖搂亮了也只得三一三十一合那两个每人“六百六十六”的平分。分完了他算多剩了一个大钱掖在耳朵眼儿里合两个更夫拿着镢头绳杠去了不提。
公子见那女子这光景自己也知道这两吊钱又弄疑相了才待讪讪儿的躲开。那女子让道:“尊客请坐我有话请教。请问尊客上姓?仙乡那里?你此来自然是从上路来到下路去是往那方去?从何处来?看你既不是官员赴任又不是买卖经商更不是觅衣求食究竟有甚么要紧的勾当?怎生的伴当也不带一个出来就这等孤身上路呢?请教!”
公子听了头一句就想起嬷嬷爹嘱咐的“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的话来了想了想:“我这‘安’字说三分可怎么样的分法儿呢?难道我说我姓‘宝头儿’还是说我姓‘女’不成?况且祖宗传流的姓如何假得?”便直捷了当的说:“我姓安。”说了这句自己可不会问人家的姓。紧接着就把那家住北京改了个方向儿前往南河掉了个过儿说:“我是保定府人。我从家乡来到河南去打算谋个馆地作幕。我本有个伙伴在后面走着大约早晚也就到。”那女子笑了笑说:“原来如此。只是我还要请教这块石头又要他何用?”
公子听了这句口中不言心里暗想说:“这可没的说的了。怎么好说我怕你是个给强盗看道儿的要顶上这门不准你进来呢!”只得说是:“我见这店里串店的闲杂人过多不耐这烦扰要把这门顶上便是夜里也严谨些。”自己说完了觉着这话说了个周全遮了个严密这大概算得“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了。只见那女子未曾说话先冷笑了一声说:“你这人怎生的这等枉读诗书不明世事?你我萍水相逢况且男女有别你与我无干我管你不着。如今我无端的多这番闲事问这些闲话自然有个原故。我既这等苦苦相问你自然就该侃侃而谈怎么问了半日你一味的吞吞吐吐支支吾吾?你把我作何等人看待?”
列公若论安公子长了这么大大约除了受父母的教训还没受过这等大马金刀儿的排揎呢!
无奈人家的词严义正自己胆怯心虚只得陪着笑脸儿说:“说那里话!我安某从不会说谎更不敢轻慢人。这个还请原谅。”那女子道:“这轻慢不轻慢倒也不在我心上。我是天生这等一个多事的人:我不愿作的你哀求会子也是枉然;我一定要作的你轻慢些儿也不要紧。这且休提。你若说你不是谎话等我一桩桩的点破了给你听。你道你是保定府人听你说话分明是京都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