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满面的诗礼家风一身的簪缨势派怎的说得到是保定府人?你道你是往河南去如果往河南去从上路就该岔道如今走的正是山东大路奔江南江北的一条路程。若说你往南河淮安一带还说得去怎的说到是往河南去?你又道你是到河南作幕你自己自然觉得你斯文一派像个幕宾的样子只是你不曾自己想想世间可有个行囊里装着两三千银子去找馆地当师爷的么?”
公子听到这里已经打了个寒噤坐立不安。那女子又复一笑说:“只有你说的还有个伙伴在后的这句话倒是句实话。只是可惜你那个老伙伴的病又未必得早晚就好来得恁快。你想难道你这些话都是肺腑里掏出来的真话不成?”
一席话把个安公子吓得闭口无言暗想道:“好生作怪!怎么我的行藏他知道得这等详细?据这样看起来这人不止是甚么给强盗作眼线的莫不竟是个大盗从京里就跟了下来?果然如此不但嬷嬷爹在跟前不中用就褚一官来也未必中用!这便如何是好呢?”
不言公子自己肚里猜度又听那女子说:“再讲到你这块石头的情节不但可笑可怜尤其令人可恼!你道是为怕店里闲杂人搅扰你今日既下了这座店占了这间房这块地方今日就是你的产业了。这些串店的固是讨厌从来说‘无君子不养小人’。这等人喜欢的时节付之行云流水也使得;烦恼的时节狗一般的可以吆喝出去。你要这块石头何用?再要讲道夜间严谨门户不怕你腰缠万贯落了店都是店家的干系用不着客人自己费心。况且在大路上大店里大约也没有这样的笨贼来做这等的笨事。纵说有铜墙铁壁挡的是不来之贼;如果来了岂是这块小小的石头挡得住的?如今现身说法就拿我讲两个指头就轻轻儿的给你提进来了我白日既提得了来夜间又有甚么提不开去的?你又要这块石头何用?你分明是误认了我的来意妄动了一个疑团不知把我认作一个何等人!故此我才略略的使些神通作个榜样先打破你这疑团再说我的来意。怎么你益在左遮右掩c瞻前顾后起来?尊客你不但负了我的一片热肠只怕你还要前程自误!”
列公大凡一个人无论他怎样的理直气壮足智多谋只怕道着心病。如今安公子正在个疑鬼疑神的时候遇见了这等一个神出鬼没的脚色一番话说得言言逆耳字字诛心叫那安公子怎样的开口?只急得他满头是汗万虑如麻紫涨了面皮倒抽口凉气“乜”的一声撇了酥儿了。那女子见了不觉呵呵大笑起来说:“这更奇了。‘钟不打不响话不说不明’。有话到底说呀怎么哭起来了呢?再说你也是大高的个汉子咧方才若是小就是小有眼泪也不该向我们女孩儿流哇!”这句话一愧这位小爷索兴呜呜咽咽的痛哭起来。那女子道:“既这样让你哭。哭完了我到底要问你到底得说。”
公子一想:“我原为保护这几两银子怕误了老人家的大事所以才苦苦的防范支吾。如今他把我的行藏说的来如亲眼见的一般就连这银子的数目他都晓得我还瞒些甚么来?况且看他这本领心胸慢说取我这几两银子就要我的性命大约也不费甚么事。或者他问我果真有个道理也未可知。”
左思右想事到其间也不得不说了。他便把他父亲怎的半生攻苦才得了个榜下知县;才得了知县怎的被那上司因不托人情c不送寿礼c忌才贪贿便寻了个错缝子参了革职拿问下在监里带罪赔修。自己怎的丢下功名变了田产去救父亲这场大难;怎的上了路几个家人回去的回去没来的没来卧病的卧病只剩了自己一人。那华奶公此时怎的不知生死打骡夫去找褚一官夫妇怎的又不知来也不来。一五一十c从头至尾c本本源源c滔滔滚滚的对那女子哭诉了一遍。
那女子不听犹可听了这话只见他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腮边烘两朵红云面上现一团煞气口角儿一动鼻翅儿一搧那副热泪就在眼眶儿里滴溜溜的乱转只是不好意思哭出来。他便搭讪着理了理两鬓用袖子把眼泪沾干向安公子道:“你原来是位公子。公子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