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邓云宣。他满头大汗地挤在她身边,轻轻地摇着头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小李,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李槐英冲着黄梅霜努努嘴:“陪着她来接人。老邓,你怎么也来了?”
“我的表婶婶从东北来,我来接她”说到这儿,他扶着眼镜伏在李槐英的耳边小声说,“花王,你的消息灵通,这——这些日本军队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李槐英摇摇头,茫然地笑笑:“我怎么清楚!听说华北也快变成东北了。你向来不看报的吗?”
“不看。”邓云宣尴尬地笑笑。看得出他是个专心读书的好好先生,“看它,管啥子用呀,不看还舒服些。”
黄梅霜也是望着那些红肩章c亮钢盔在发呆。不过眼前发生的是什么事她并没有想;而这时占据了她整个心灵的却是刘文蔚没有来。刘文蔚是一个大买办的儿子,他俩在上海复旦大学先后同学,以后恋爱了。后来他到日本去留学,她也转到北平辅仁大学来读书。她等了他三年,整整三年。她多么盼望和这个有钱的资本家的儿子结婚呵。而且他在日本学的是政治,回国后还会在政界大大地活跃一番。他们即将有一个美满而舒适的小家庭。这个家庭的安排不要日本式的而要西洋式的可是他没有来,可恨的日本兵把这趟火车占据了——他明明说是要坐这趟火车来北平的黄梅霜正在心思缭乱地呆想着,忽然,她的全身抖动了一下,立刻两只眼睛像要跳出来似的瞪住源源走过的日本人当中的一个人——
“小李子,他——他来了!”她喘吁吁地扭头向李槐英说罢,就跳起来,奋不顾身地c连宪兵拦也没有拦住地奔向日本人当中的那个人去了。
刘文蔚穿着漂亮的笔挺的西装,杂在十几个日本人中间。
这十几个日本人有的穿着高级军官的制服,有的是西装。黄梅霜三步并作两步扑到刘文蔚的身边,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角。
“文蔚!文蔚!你可来啦!”她喘喘地娇媚地一笑,不仅刘文蔚怔住了,连一同走着的日本人也停住了脚步,一齐望着这个拦在面前的漂亮的中国女人。“文蔚!我等了你半天,你,你?”她望望同刘文蔚走在一起的日本人,不禁微微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刘文蔚有一张白净的长脸。他一见黄梅霜当着许多日本军官拦住他,脸上便露出了惊惶的神色。他向黄梅霍随便点点头’赶快转向一个便服的日本人轻轻地讲了几句日本语。日本人露着几颗金牙笑着,向黄梅霜点了点头,刘文蔚这才放了心。这小群日本人走了过去,剩下刘文蔚落在后面,这时他才靠近黄梅霜,小声地同她谈着什么,一边谈一边跟着日本人走向车站外面去。
李槐英留在候车室里完全被遗忘了。她看见黄梅霜同着一群日本人走出车站去的光景,心里有些不自在。想出去,但是中国的警察还拦在门口,她还必须同一屋子的中国人一起监禁在这儿。在这沉闷c无聊的时刻,邓云宣又同她絮絮地谈起来。
“你最近看见林道静没有?”他认真地问着李槐英,“这些天她找了我好几次,谈哪谈哪,她可会谈哪。李槐英,我觉得她是个很可怜的女人,这冷的天还穿着单薄的衣服。前几年她叫那个家伙威吓的时候,我就很可怜她,你不是也帮助过她吗?”他在人群中摇摇头,好像不胜感慨地瞅着李槐英。
“你这个书呆子!”李槐英回过头去微微一笑,“她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落魄可怜的女人。她是有目标的,有头脑的。他们正是要反对”她把嘴努向走在最后面的几个日本兵,“你这个呆子,只知道诗云子曰——比我还糊涂!”
邓云宣好像恍然大悟地连连点头道,“对!对!你一句话把我提醒了。提醒了。晤,”他又把嘴凑向李槐英的耳朵,说,“她是有‘色’的吧?好家伙!”邓云宣连连闭目摇头,接着,又像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