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拨开柳条,轻轻拆下一根柳枝,递到他的手里,柔声道:「兆哥,带上一枝故乡的柳枝,别忘了故乡人。」
柳,留也。柳枝入手,他心头蓦然一沉。
情深意重,她的深情托付轻软的柳枝,伴他长行。
「合欢……」别离苦,男儿泪一下子涌出,他是多么舍不得她呵!
「兆哥,记得回夹。」她的眼也蒙上水雾,笑意凄迷。
「我一定会回来娶你。」
握紧柳枝,泪眼相对,再度许下诺言。
舅父轻声唤着他:「阿兆,该走了,还要赶很长的路。」
「合欢,再见。」心一横,大步跨出,一步一泪,溅湿了故乡土。
杨花飞尽,她没有追来,他也没有回头,两人的距离越拉越长、越来越远,跨过汴京和小村,山水迢迢,延长到更远的北方苦寒异地,再翻过百年的岁月,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
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裂心魂!
吉利骤然惊醒,午后的村子安静异常,他仍在大明,不是宋朝的石匠。
好苦的梦!苦到他急欲逃离梦境,不想再受那摧肝沥血的相思痛楚。
脸上湿冷,他伸手一摸,竟然全是泪水。
就像上次那个订婚梦一样,所有的人、事、物历历在目,他手上仍有柳叶拂动的麻痒感,也有那揪心的疼惜,更记得合欢的甜蜜唇瓣……
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向来无忧无愁,即使以道士身分看过生离死别,也亲身遭遇爹娘的逝世,却从来没有这么深沉的悲哀与无奈。
梦里,他对合欢的爱恋是如此深刻,但那是阿兆的?还是吉利的?
不管了,他不是阿兆,他是吉利。他只肯定件事;他爱合欢!
站起身子,他决定再去跟合欢表明心迹。
「师父,师父!」非鱼总是不识相地出现。「我挖到宝了……啊!你在哭?」
「哭什么啦!」指节敲了他的圆头,再抹抹脸。「沙子扎进眼里了。」
「我帮你吹吹。」非鱼殷勤地爬上椅子。
「算了,你全身是土,又弄得满地沙。」吉利一点也不能接受小鬼的好意。「去!拿扫帚把地清乾净。」
非鱼仍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扯他。「师父快来啦!我挖到一尊神像了,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神像?吉利心念一动,难道是遗失多年的孝女娘娘神像?当年蒙古人打入村子战况惨烈,整个村子全毁,逃难的村人在不得不接受元朝统治之后,陆续回村!这才重新建立起芙蓉村。
回来的年轻人刻了目前这尊女童神像,如今,又过去一百五十年了。
吉利立刻甩开非鱼,大步跑到庙后空地,地上躺着一尊沾满尘泥的石像。
「非鱼,去拿清水和刷子来,快呀!」吉利激动地蹲下身,也不顾湿泥土屑,伸手就去抹石像的睑。
经过快速的洗刷,吉利竖立起这座半人来高的石像.心跳剧狂无此。
非鱼也是目瞪口呆。「好像仙姑姐姐!」
石像以整块青石雕就,脸孔柔美、神情婉约、美目含情,长发如水泽垂泻,修长细致的双手拿着一枝柳条,身形窈窕,裙裙飘飘,仿若乘风归去。
天!这简直是梦境里的合欢,柳条荫中,佳人泪垂!只是这尊雕像是欢愉自在的,就像她在田里望见他的快乐表情。
吉利颤抖地伸出手,情不自禁地抚向雕像的脸颊,如同为她拭去梦中来不及擦乾的离别泪水。
触手冰冷,这是一尊死掉的雕像。
「合欢……合欢……」吉利忘惰地念着她的名字。
老柏树飘下一片落叶,诉说着早秋的讯息,吉利一抬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