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岁生日这一天,我跟我男朋友张家豪相约到四年前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淡水去重温旧梦。
五点下班後,家豪开著他那辆福特来出版社接我,被同事逮到,玩笑地问我何时请喝喜酒。
我用一个笑容将这问题打发掉。
家豪没有向我求婚,我想,也许还不是时候,可我又想,虽然还不到那时候,但也应该快了,毕竟我们已交往了四年。
四年不算长,但以现代人速食爱情的态度来说,已经是一个奇迹。
我对我们的未来颇有信心。
我觉得我们会一直走下去,就如同这一路上顺畅无比的车行。
淡水这几年改变不少,过去古色古香的味道渐渐被商业观光的气息所掩盖。
记得我们第一次到淡水来时,晚餐是铁蛋跟阿给,时隔四年,旧地重游,今晚,我们的晚餐却是自助式的蒙古烤肉。
在现代化的餐厅吃著烤牛肉片的同时,我心里有些怅然,好似沧海桑田、物换星移而人事全非这种诗人时常感叹的情绪突然从诗句里蹦到眼前来。
我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家豪察觉了,问我:「叹什麽气?」
我摇摇头,说:「没什麽。」
於是我们又低下头各自解决自己面前的食物。
填饱肚子後,我们沿著河堤散步。
夏夜的风徐徐拂在脸上,有一丝凉意,但还不到冷的地步。
我穿著单薄的短袖上衣,家豪要把外套脱给我,我说不用,他也就没特别坚持,只说:「冷要告诉我。」
我点点头。
他是了解我的,他知道我不是那种嘴里说 「no」,心里却喊著「yes」的人。
所以我说不用,就是不用,很单纯,没有其他的意思。
我们没有牵手,只是肩并著肩,慢慢地走。彼此的体温透过一点点身体上的接触传到对方身上,在这微凉的傍晚,平添一丝温存。
不知道走了多远,家豪突然握住我的手,我们停了下来,眼眸专注的看著对方。
家豪的眼睛透露出一种我从来没发现过的感情,那是什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此时此刻的他与以往似乎有些不同。
他要做什麽?或者,要说什麽呢?
我耐著性子,等待他开口。
风吹乱我的发,他伸手将那绺顽童似的发往我耳後拨。
他的手粗糙且指节分明,是一双惯於劳动的手——我判断他是个殷实而脚踏实地的好男人,正是从认识他这双手开始。
他的手让我安心的把感情放在他身上。爱情是女人一生里最大的赌注,最好是赢,因为我不是输得起的那种人。
我捉住他欲收回的手,放在脸上轻轻地摩掌。此刻的我像一只渴望主人垂爱的猫,我想找到一个能够令我安心地依偎著的男人,我不需要他用金钱供养我,因为我有工作,我能负担自己的生活,我只希望他能给我真挚温柔的呵护——
我渴望被爱。
「亚树。」他唤我。
我抬起头,仰脸看他。
家豪却在这时抽回他的手,我有些愕然,但随即平复过来。
「什麽事?」我故作轻松地问,尽管我心里渐渐紧张起来,胃部开始纠痛了。我有预感,今晚将是我俩关系产生变化的关键。
也许他……他准备向我求婚了!
我为这想法紧张到手心冒汗。
若他开口了,我是不是就答应……
倘若他果真开口,而我也打算点头,那麽我该表现得很欢欣,还是很讶异?或者,受宠若惊……也许也故作一点矜持?
我的脑袋开始胡思乱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