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仲夏之夜,戌时,长安城。
在一片黑幕笼罩的万籁俱寂中,唯独长安城北「平康里」的「巷」,竟是异样的灯火灿然。街道两旁的楼台庭阁上,悬挂著各色灯笼,七彩霞光直冲云霄,衬得这片黑既诡谲又神秘。
但奇怪的是,平日巡城的守卫并没有像往常般的严肃列队、来回盘查,反倒是一反常态地互相嬉闹,并各个带著欣羡的目光远望北方的华灯笑语。
因为这是长安城一年一度的「斗芳会」。
所以与长安城其它巷弄的静默有著天壤之别,城北此刻满是人潮,来来往往的行人们脸上皆挂著欢愉的笑容,各个兴高采烈的议论著此次「斗芳会」的「花魁」头衔究竟会冠落谁家。
然而,就在如此喧闹的时刻里,却有一人佣佣懒懒的踱著小方步,由远至近缓缓行来。他闹中取静般的闲适步法,与巷弄中的杂沓、纷乱相比,显得是那样的特立独行,但他似乎一点也没有发现自己的与众不同,依然迎著拂面的清风,不疾不徐的缓步行进。
当他的脚步跨入巷弄中,原本的吵杂声就更变本加厉地喧腾了起来,「凤公子来了!快!快看他今年往哪一家去!」
「别挤,让一让、让一让!」
那些原本在街上东张西望、四处看热闹的人们,一见到此人出现,立刻将视线集中在他身上,压根儿不管在街道两旁舞著红帕、骚首弄姿、积极招揽人群的姑娘们。
似是遇到熟人了。他淡淡一笑,轻轻颔首,就算是对身旁那位熟识者的招呼。而他这一笑,让围观者更是痴迷,有下少姑娘家竟因他这一笑,让原本早已晕红的双颊再度染上红云。
因为「他」就是凤五——长安城里最神秘、却又最富传奇事迹的男子,而这些事迹中还不包括凤家自身的光环与荣耀。
听闻他一出生就被当朝天子赐下御前四品带刀侍卫的功名,前途不可限量;听闻他极受当今太后的宠爱,竟将太上皇在玩笑时赠予她的「免责金环」转送给他;听闻他文武双全,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更常济助贫苦人士;听闻他洁身自好、孝悌友爱,为怕家中娘亲、妹子无人照料,宁可视功名如粪上,弃自身前程而不悔。
因此纵使他脸上有著一出娘胎就留存的印记,有因习武而留下的伤疤,但那能令太阳都为之逊色的笑容,以及潇洒、英挺的身影,却依然牵动著长安城所有姑娘的、心……
除了当事人,所有的人都对这些传闻深信不疑。
而现在,这个当事人尽管脸是笑著的,但其实心中却是满腹苦水,为这个令人痛苦的季节、这个令人痛苦的节日,以及,凤家那令人吃惊的智慧。
因为全长安都钦羡的凤五,其实是「她」,而不是「他」!
这足以灭九族的欺君之罪最早的产生原由,说来实在话长,但她实在想不通,明明在民间戏曲里,为了由权力争斗里脱身、或为保上下九族不被欺凌时,大夥儿用的都是「偷龙转凤」之计,而他们凤家,却偏偏用了个惊天地、泣鬼神的「龙凤合一」计谋……
「又不是没看过戏,就我凤家傻……」
也因此,她这位凤家唯一的女婴多年来身兼二职——凤家长子凤五,以及凤五的双生妹子凤璇舞,然後日日在家韬光养晦,没有要事绝不露面。
而一年之中,凤璇舞最痛恨的莫过於在这个时节出门。为怕暴露女儿身,她必须忍受酷热,在夏衣之内再著上一层厚衣,好让她的身形不至於太过单薄。而她更痛恨这个节日,因为这让她必须在大庭广众中露面,像个异物一样地受到人们好奇的指点及谈论。
但谁让她的三娘——十八年前的长安花魁,一直忘不了她年轻时曾有的峥嵘岁月,也拒绝不了老姐妹的盛情邀约,非得在每年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