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抖著手往前摸索,摸到一棵湿冷的树干,立刻靠著滑下身子。
好冷喔……
小屁股坐在被雪埋著的树根上,双脚已快没知觉了,林子里怪声咻咻,她听不清林外的人是否已回屋内。
「好心帮人,自己遭殃,何苦?」
什、什么人在说话?
她吓得缩成更小的一个球,乾瘦的手臂圈住膝头,头埋著不敢抬,打红的半边脸,一时忘了疼痛。
「既然敢帮人,胆子怎地这么小?」
清冷的声音,加了一丝嘲讽,因而多了一丝人气。
半夜的林子里,哪来的人?
鬼啊!有鬼啊!
她吓得全身发软,想跑也没了气力,仆倒在地,手脚并用往前爬,眼睛紧紧闭著。
忽地,手上摸到一只布履。
「啊……」
她的尖叫有气无力,虚弱得可笑;想哭,又哭不出来。
倏忽间,小身子腾空而起!她心跳几乎停了。
好大的两只手,她的小腰都不盈一握。她悬在半空中,抖个不停。
「谁、谁……谁?」
「睁眼瞧瞧,不就知道了?」
她鼓起勇气,睁开一边眼缝。不敢往下瞧离地多远,平平直视,月光洒入林叶,映出一对幽黑冷肃的眼眸。
「贵、贵人大……名?」
他面无表情的容颜,教她更惊疑不定。
「教养真好,吓掉半条命,还如此多礼。」
她迷惑极了。他是人,不是鬼,对吧?人才会有兴致和她说话,是鬼早已勾了她的魂去,是吧?
「带劫之身,一生偿债不尽,徒为人人欲除之而後快的祸水,你会想活多久呢?」
小脸茫然凝著,一半已肿起。
他在说什么啊?
这一切都怪异至极,她好想就此昏去,醒来後就没事了!她会醒在那张挤了五六个孩子的木床,一切如初。
他是说……她不会想活?
那说来说去,他还是来取她命的鬼,对不对?
她不要啊——
「不!不!不要抓我!」她哑哑地叫。「我……我要活,我要活!爹爹和娘亲没活成,我是该去陪他们……但、但我还是想活啊!」
「为何想活?活著做什么?」
活著做什么?她……没有想过……
肚子饿了就吃,吃饱了替姥姥和兄姐们扫洒、打柴,和弟妹们嬉戏,晚上睡长长的觉……活著就是这样,不是吗?
这些不是很要紧吗?
「我……我要照顾兄弟、姐妹们。」不照顾不行的。
「照顾?像方才那样,给人送食送被,反而挨打?」
「没关系……阿齐都快冻死了啊!」她低喃,忽然想起:「喔,糟了!阿理的馒头还没给他……」
她本能就要推开他的手,想下去送食,他冷笑一声,手倏地放松。
「啊——」
她这才发现自己方才是被抱到树上,他仍坐得稳当,她却直往树下栽去!
「碰」地一声闷响,她背部著地,全身像要碎了。
她……要死了吗?他真是鬼吧?
小手颤危危地摸索前襟,喔,馒头还在。
她既还没昏,就等於还没死。不敢抬头去看那个鬼是否还在树上,她拖著身子,艰困地朝屋子的方向爬回去。
刚才阿理一直没醒,会不会……鬼是来找他的?
不!不行!她要去送馒头,阿理吃了,就有力气了,鬼就带不走他……
小脑袋里,满是固执的念头,不管旁人怎样,她要做她想做的。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