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陌迟疑一下,走向他,娇巧一笑。「我在室内闷得慌,出来透透气。」
「嗯。」他点点头,又是一阵沉默。她闷得慌,只是这样。自己还想听见什么答案?「那……」不知该如何与她相对,他想回书房,话语却被她打断。
「山碧!」她忽尔开口,有些局促,「我、我在方才来这儿的路上,见到何师兄那一岁大的小娃儿咧着嘴对我笑,那模样儿,真惹人疼……」
「嗯。」柳陌忽然提起这事让他感到莫名,山碧一怔。「何师兄那儿子古灵精怪的,可讨人喜欢了。」想起那好动的娃娃,山碧脸庞也不由得柔和。
「是啊,大家都开玩笑说,他是专程投胎到寒玉庄当得力助手的呢。」见他神色似乎有所缓和,柳陌心中一甜。「我见你抱过他,你……是喜欢孩子的吧?」
「啊?」
「你说……」脸颊微红,「我们的孩子一定能和他处得很好吧?」
一个无声的抽气,他的喉头紧了紧。「妳、妳说什么?」
他是真没听清楚吗?她的脸更热了。「我方才看过王大夫,他说,」她的头低得不能再低,没见着丈夫紧张复杂的神情。「他说,我们即将有个孩子了。」
她的心噗通噗通地狂跳,等着丈夫惊喜的响应。他该会多么宠爱他们的孩子呢?她不住要幻想一个眉目与他相似的男孩,有着他的俊俏,他的温柔……
山碧发着楞,心思百转千折。如果是在去洗华庄攻打之前,他一定会很开心地跟他的妻子一起迎接新生命加入他们的生活。但是,今时已经与过去大不相同。
他心中一凉。既然对她的忠贞起了疑心,更残忍的揣测便在下一瞬间将他的仁慈吞噬,令他心慌于自己心态的丑陋。他连忙别过头去,不敢再多看柳陌一眼。
「既然妳有了身孕,那么晚点我会吩咐下人熬些补身的药汤送到妳房里……」
他甚至不愿意注视她,给她一个笑容,说话凉漠得像是他跟这个孩子一点关系也没有。柳陌原本的雀跃在一瞬间全倾泄在地,碎成无人理会的琉璃。
「你不喜欢孩子吗?」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还能够笑着像是闲话家常一样地提起这话。
山碧不再答话。她像是一个丑角一样演着笨拙的独脚戏。
她挫败地想要赶快逃离这个令她觉得自取其辱的地方,却看见他方才搁在一旁栏杆上的剑匣。盒盖半掩,里面折射着珠玉光芒的剑柄,分明是她当年致赠的名器。
「……你、你还留着它……」死灰的心情又有一瞬的灼烧热烈,直到他冰冷的字眼再度将她击溃。
「我只是正要把它送到仓储去,所以才拿出来的。」他抢白道,阻绝了柳陌的其它想象,然后才又回复原本的冷漠。「既然是『季札有双』,我想也没有继续把它摆在书房的作用。」
他轻描淡写,出口之言却在柳陌心中激起波澜。
他知道了……柳陌眉头微皱,这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点也不了解他。她还以为,山碧是个爱笛胜过剑的人。尽管他也会用剑,却不会对剑的掌故轶闻感兴趣,理当不会理会廷陵剑的真伪。再说,白杨庄中真延陵,已经束诸高阁多年不曾见光,他如果真的对剑没有研究,怎么可能知道的?
当初赠剑,她承认自己心怀不轨。
因为延陵剑引起各方觊觎,她以赠剑之举转移有心夺剑者的目标,使白杨庄跳出这场争端,不再受到夺剑者的打扰;表面上也算是对寒玉庄二公子的一种示好,对当时两庄的角力稍事缓冲,让声势已经开始显现颓势的白杨庄可以得到喘息。
三年之前,她从未想到会有嫁作寒家妇、再见到这柄伪延陵的一日,自然也不曾料到会因为廷陵是假而面临山碧的指责。而自己竟然在乎起他的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