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丰客栈这一闹,姚家小姐私下向年永劲提亲的事,终在开封传得沸沸扬扬,这几日,大街小巷议论纷纷,少不了添油加醋。
城西姚家大宅,那片人工整顿的山水园里,春花春草自在迎风,粉蝶轻盈,小鸟啼鸣,这氛围何等安详,教人忍不住合上眼,春日好眠……
「娇娇啊--」忽地一声凄切长唤在小亭里爆开,把一旁伺候的润珠丫鬟震得瞠开眼皮,就见姚来发愁着八字眉,厚唇发颤,哀声嚎着:「妳好歹也是咱们家闺女儿,金枝玉叶,生得比花还娇,妳、妳瞧上年家大爷那也不错,可为何不跟爹开口?难道爹还不帮衬妳吗?妳……妳竟自个儿同人家提亲去?天啊、天啊--全是咱儿的错,咱儿对不起妳娘亲啊……」
这会儿,还想嫁个好人家吗?在开封恐怕不成了。
姚娇娇背靠石柱,双腿拱起,随意坐在栏杆上,任着爹在旁质问悲啼,她抿着唇,透着几分倔强,眸光远放,却不知锁在园中哪一朵香花上。
奶娘童氏绞着帕,瞧瞧小的又瞧瞧老的,打着圆场--
「老爷,小姐是……是冲动了点,您也别动气、别着急,反正时日一久,大伙儿自然便忘了,那也是……也是……」
「怎么忘?!怎么忘啊?!」姚来发都快流出两行老泪,想骂闺女儿,偏舍不得,又见她面容消瘦,郁郁寡欢,更是心痛啊。末了,唯有叹气--
「算了、算了,娇娇,妳真对年家大爷有意,爹赶明儿个就备好红礼,请媒人上年家正式提亲--」
「老爷,那年家大爷已经和凤家小姐订亲了,咱们硬是凑合过去,这、这……难道要小姐当二房吗?不成的!」润珠丫鬟忽地插话。
奶娘也道:「是呀,老爷,这不让小姐委屈了?况且,小姐喜欢的也不一定是年家大爷。」
姚来发脸一黑。「不喜欢还闹出怎么大的事儿?!难不成是为了赌气啊?!咱儿管不了啦,等年家老太爷寿诞一过,咱儿就请媒人提亲去。」
「我不要!」沉默了一整个上午的姚娇娇终于开口,放下拱起的双腿,她小手握成拳头抵在膝上,脸容略嫌苍白。
姚来发老眉挑得飞高。「妳不要?!妳、妳……事情都闹到这等田地,妳却说不要?妳真是……真要爹活活给急死、气死、疼死才甘愿吗?!」
姚娇娇眨了眨眼,两滴珠泪无声无息地眨出眼睫,突地,她手一抬,竟狠狠扫了自己一个耳光。「都是我不好。」
「娇娇啊--」
「小姐啊--」
姚来发、奶娘和润珠丫鬟全教她的举动吓了一大跳,瞧那神情,凝静可怜,飞扬的眉眸黯淡了,以往那股张狂精神的娇气,也不知藏到哪儿去。
「爹……我不想嫁给永劲哥哥的。」自始至终,就只为赌气罢了,越玩越过火,如今,终难收拾。是她咎由自取,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把真正倾心的男子推得远远的,她想,他肯定不愿与她再有任何牵扯了。
「……我、我谁也不想嫁,我不要嫁人了……」喃着喃着,她唇一瘪,不知怎地泪流得更凶。她抓着衣袖,倔强地拭去。
姚来发抠着下巴、搔着耳朵,唉唉又叹:「这是什么话?妳是咱儿闺女儿,要嫁,还怕出不了阁吗?」双手忽又背在身后,在小小亭里来回踱方步,最后重重一顿,「大不了咱们……咱们举家南迁,反正爹已在江南一带置产,那里水运、陆运便利,做些买卖总比死守着田地来得赚钱,咱们便到江南去,在那儿替妳找个如意郎君。」
「我不要!」她急嚷,摇着头,「我不要离开这儿,我、我……我不要。」真一走,无形再加上有形的距离,她还能再见到他吗?
奶娘和润珠亦是一怔,无奈自己仅是姚家的仆妇婢女,说不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