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九年五月二十八日
亲爱的妈妈:
你知不知道江善薇多怕你?昨天,我将颜料塞进水龙头里,旋开水龙头,鲜红的自来水流出来,吓得她全身发抖,夜里,她抱著佛珠念念有词。
前两天,我将那份写著你横刀夺爱的旧报纸放在她床头,她一看见报纸上的你,忙推开报纸,把自己埋进棉被中,她说她错了,求你放过她,她不是存心把你赶下舞台,不是存心逼你走投无路。
妈妈,你愿意原谅她吗?我不愿意!她的「不存心」让我失去欢乐童年,失去一个疼我、爱我、照顾我的妈妈,所以,我不原谅她,绝对不原谅!
收起日记,溱汸将随身听收进口袋,噙著一丝冷笑,走向她的病人。
大白天,江善薇把所有窗帘打开,亮晃晃的光线透过落地玻璃窗照进室内。
害怕阴暗?以为有太阳就能防得了恶鬼?错!她心中的魔魅,再多的阳光都驱散不了。
「傅太太,我帮你做按摩好吗?」溱汸问。
斜躺在床上的江善薇,眼眶下有一圈暗沉。昨夜不得好睡?人呐!举头三尺,神明睁大双眼看。
「你检查一下,有没有不该有的东西?」眯眼,深刻的鱼尾纹里,写满她的、心虚。
不该有的东西?是当年她请媒体拍的照片,还是她发布的不实消息?
那时候,她是怎么跟记者说的?她说:「穆意涵在台面上是个风光舞者,其实私底下和妓女没两样,不相信的话,你们可以去向各大企业家求证,她和多少人有一腿?」
多么恶意的毁谤!这些话,溱汸在心底记了一辈子,她可怜的正妻姿态,赢得多数人的同情,四起的挞伐声将妈妈逼下舞台。
原本,溱汸要思颖成名,想的也是这一件,她要思颖替妈妈平反,把当年的旧帐从人们记忆中唤出,让大家清清楚楚,对不起妈妈的是花心风流的傅易安,是他强势霸道的恶妻,是他们联手谋杀了一个舞者的生命。
溱汸没回答她的话,走到门边推轮椅,藉转身之际,手伸入口袋中,按下Play键。
天鹅湖的旋律在房里扬起,轻扬的乐声带给人们的应该是愉悦,但是江善薇的脸色却在瞬间苍白,她抓住枕头的手背浮出青筋,惊恐的大眼睛里满是惶然。
「是什么声音?」她指著溱访问。
「声音?没有啊!傅太太,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她微笑,一步步向江善薇逼近。
「把音乐关掉,我不要听、不要听!」江善薇尖叫,砰地一声,摔下床,她把自己缩向梳妆台边。
溱汸残忍地欣赏著她恐惧的模样。当年,妈妈也曾像她这样,躲在角落里,把自己蜷缩成团,喃喃泣诉。
妈妈哭著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晓得他有妻子,真的不知道。」
溱汸哭著把所有报纸藏起来,哭著抱住妈妈。那年,她年纪太小,面对社会的苛责无能为力;而现今,她长大了,有能力反击不公平,为什么要罢手?
「你听见什么了?傅太太,我什么也没听到啊!」
天鹅湖的音乐里,夹杂著女子的嘤嘤哭泣,模糊地控诉著:「江善薇,你为什么害我?我没有勾引你丈夫,我不是妓女……」
「不要、你不要过来,穆意涵,不是我的错,你不要找我!」江善薇缩到角落里。
冷酷噙在嘴畔,恨意闪过溱访眼底。不找你找谁呢?
「傅太太,你在说什么?穆意涵是谁啊?她为什么要找你?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啊?」溱汸步步逼近。
当年她不也是这样,一步步将妈妈逼上死角!在死角里,妈妈灰心消极,她连生存的欲望都没有。
医生说她得了忧郁症,让她在学校里时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