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先开口,“端宇也并非真的狠心无情,只是他的心全被反清复明填满,再也容不了其他。这种男人,我在南明志士身上见多了。包括我父亲在内,他们一波波赴死,不知留下多少痛不欲生的寡妻幼儿,这甚至比狠心无情更可怕,因为你要恨也无从恨起。”
阿绚没有回应,只喝一口茶,突然问:“端宇曾说他有很多‘红粉知己’,是真的吗?”
张玉瑶猜不透她的心,便照实说:“是有不少女人喜欢他,但大多是风尘中的女子,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南京名妓任燕燕,她还曾经想为端宇进入将军府去暗杀岱麟呢!可惜岱麟没有看中她。”
“这一段我有听过,我堂哥不是好女色之人。”阿绚点头说。
张玉瑶又说:“我曾嫉妒任燕燕,任燕燕也视我为眼中钉,现在想来很可笑,尽管费尽心思,端宇却都没有感觉。”
“你第一次见到端宇是什么时候?”阿绚好奇地问。
“六年前吧!那时我十四岁,初见端宇,就知道他是个不寻常的男人,我的目光也再离不开他,一心想随他左右;但我也逐渐发现,对端宇而言,女人不比一场战争或谋策来得重要,所以才死了这条心。”看见阿绚的泪如珍珠般落下,她忙改变语气,“三格格,你别哭,痛苦很快就会过去的。”
“我哭,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好羡慕你。”阿绚抹去泪痕说:“你瞧,你在六年前就认识端宇,而且能够顺理成章地爱他、陪伴他,没有人认为那是错的。可是我,却得跨越千山万水,经历种种阻挠和挣扎才能爱端宇;而这爱还得忍受许多的诅咒和唾骂,所以,你究竟是比我幸运的。”
这番话深深地撼了张玉瑶的心,刹那间,她心中多日来的妒恨及不满,都如烟般消散了。站在女人的立场将心比心,阿绚的确比她爱得更勇敢、更艰险、更义无反顾。
张玉瑶发自内心地说:“不!你比我幸运,因为端宇从不为任何人停留,只为你,我想,他也不得不对你动情了。”
阿绚仿佛找到一个可宣泄心事的好姊妹般,握住张玉瑶的手就问:“你知道端宇到哪里去了吗?”
张玉瑶摇摇头,“这次他们什么都没说,只派人捎了一封信来,要我带你下山;不过,我猜他们是去台湾了。”
“我们一起去台湾找端宇好吗?”阿绚急切地说。
张玉瑶看着她,久久才开口:“三格格,你为爱可以背弃亲人、族人,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爱对端宇有什么影响?一个以反清为职志的定远侯,身旁跟着一个大清格格,如此一来,他还能得到众人的信服吗?你一意相随,到时只怕会把端宇逼到满人要杀他,汉人也容不下他的地步啊!这就是你要的爱吗?”
阿绚的脸色顿时变得雪白,手像烫到般缩回来。
张玉瑶站了起来,“很高兴和你谈了这么多,不过,我今天来,主要是告诉你,明天靖亲王和福晋就会到绍兴了。”
阿绚注视着张玉瑶离去的身影,想到方才那段令她寒彻心骨的话。自己和顾端宇的爱,真的不能超越民族、国家所划分的界线吗?可是芮羽和岱麟不就冲破一切困难,成为佳偶吗?
她的心太慌太乱,许多事怎么也想不进,只知道自己不能离开原山寺,否则,她和顾端宇就真的今生无望了。
车声辘辘,在马儿奔过,激起片片飞雪时,阿绚已妆扮妥当。这段流亡的日子,她穿的都是一般的粗衣,今天为了靖亲王夫妇,她又拿出那件当初穿在新娘装下的白旗袍,让自己看起来不要太过惨淡。
马车停下,原山寺的老住持已等在竹桥上,护卫的士兵一字排开。守住每个出入口,令阿绚回忆起以前在北京受众人宠爱的生活。
岱麟先下车,再来是芮羽,他们诚心的接受老住持及知客僧们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