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决定要偏向哪一方,更何况当事人的攸君呢? 如今她最无法预测的是张寅青的反应,他会愤怒和失望,然后会不会再像平日般的洒脱,把攸君这根本不适合他的女孩直接抛到脑后呢? 但愿他的爱,还没有深入到那执拗的心底……
张寅青在抄完书后,又立刻忙得不见踪影,阿绚和顾端宇商量后决定先瞒着其他 ,只告诉阿寅青真相。 顾端宇认为,张寅青生性爽快,应该拿得起、放得下,他的口号不是“天涯何处无芳草”吗? 但阿绚见过攸君,她不是那么容易就教人忘怀的女孩。
经过一点周折,他们才在李老爹的铁铺找到张寅青。夏末日头不再像火盆似的烧,但张寅青像是已晒得很久,加上靠近火窑,一身古铜色的肌肤布满细细的的汗珠,随着手上打铁的动作,向四方飞散。
这小子近来是有些改变,没事竟然学起手艺来了? 李老爹一见到他们,便上来招呼。 张寅青很快地放下槌子,拿大汗巾擦脸,亮出一口白牙的笑说:“哇!师父、师母并驾光临,一定是有什么大事。” 顾端宇等李老爹离开后才说:“是关于吴姑娘的事。” “她答应亲事了?”这是张寅青的第一个反应。 “她不能。”阿绚谨慎地说。 “什么叫她不能?”寅青的笑脸立刻敛起来。
顾端守和阿绚互看了一眼,最后由阿绚开口,“你所谓吴姑娘的富贵家世,真的很与众不同……她的父亲是吴三桂的儿子吴应熊,母亲是大清皇帝的姑姑,也是我的堂姐建宁公主。”
吴三桂?大清皇帝?张寅青一张脸陡地变得死白,这是老天开的什么玩笑?从在石陂小庙第一眼就让他牵念不已,甚至神魂颠倒的攸君,竟是叛贼及蛮夷的女儿?
她如此美、如此聪敏、如此灵慧,如春风吹敞他的心,如柔软的流水澜过他整个人,那么深得他心的女人,竟是来自他最痛恨,又最鄙视的家族,他实在无法接受! 攸君为何不说?为何任他彻底无防备地沉沦? “寅青……”阿绚试着喊。 这一声像剪刀划破绸帛吱吱裂响,他激动地说:“她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在刚开始时表明清楚?” 阿绚料到他会有这个问题,用准备好的答案说:“这点你必须体谅,以攸君身分之特殊,掩饰都来不及,怎么会四处张扬呢?况且,萍水相逢 ,她没想到你会来提亲……她说很抱歉,心里也是非常难过。”
难过?他和她之间的事岂止是难过?她怎么会看不出他的一番心意呢?虽然他总是挪揄、总是逗弄、总是惹得她哭笑不得,但若不是喜欢,他干嘛一路陪她因苏州,他又不是吃饱撑着没事干?
“寅青,吴姑娘不成就算了,大丈夫何患无妻,我们也不必多心计较,一切就当不曾发生过。”顾端宇说。 张寅青一声不吭,抓起槌子就往砧石上敲,敲得青筋直爆,肌脉贲张,砰砰砰的,只可怜砧上那把剑,早已不成形状。 阿绚见状况不对,张寅青的脾气是不小,但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自虐式的反应。 她看得心惊,“我明白你的愤怒,还有那受骗的感觉,但攸君真的不是故意的,她自己也吃了很多苦,还有太多说不出口的勘误。” “砰砰砰!”勘误,没错,勘误!从初想见起,她就那一身神秘、那一抹忧郁,由黑纱里看着世界、看着他! 她的神情总是惊惧,行踪满是仓皇,一路向东而行,说是被迫离开,再见不到亲人,回不到童年…… 她说,外公和祖父变成仇敌,这两个称谓,是大清和吴三桂的代表,她却一笔带过,简单地似两个叹息…… 他很轻易地就感受到她的痛苦,但当她的痛苦竟也是他痛苦的根源时,又该如何呢? 他出生时,大明已亡,父亲整日为起义奔走,难得见上一面,后来连凶也陷入危险,开始居无定所。 最可怕是被抓到福州时,他才八岁,见着了父亲身首异处的尸体,从那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