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这对段允昌而言,是 很没面子的事,但他也勉为其难地答应。又比如,他一直任着珣美读书,甚至还不顾众 人反对,送她进仰德学堂,他所抱持的理由是——“富塘镇几个有名有姓的大户,都把 他们的女儿送进去了,我能落人后吗?他们老说我是暴发户,是仗着几个臭钱的粗人, 我就要让他们瞧瞧,我段某人养出的女儿,也不输给狗屁翰林的宋家!”
这些话说得令人啼笑皆非,虽然显示段允昌对三女儿的偏爱,却也让珣美更了解她 与家人之间巨大的鸿沟。
捻亮油灯,她再继续翻阅吴校长借她的新青年杂志,其中正倡行“新文化”运动, 支持民主与科学,反对旧有中国的黑暗,篇篇文章都是辛辣讽时,一针见血。而他们段
家就是腐败中国的缩影,最需彻底改革的。
突然,上楼的脚步声响起,珣美由里头说:“我不是告诉你,晚膳以前都不要来吵 我吗?”
“小姐,是老爷有请。”她的丫环小春在门外说。
珣美只有下楼来,沿着回廊走到前厅去。
这一段路不算短,白雪丝丝飘在脸上,读了一下午的书,竟不知温度降了许多。
段家大厅自是眩人眼目的金碧辉煌,那最高级的紫檀、楠木家具不用说,还有西方 的大理石,混在一起摆设,在惊叹其奢华之际,还有不伦不类之感。
她绕过镶着金银宝石的屏风,熟门熟路地来到左翼的暖阁。一排嫣红的宫灯下是长 长的床,上面铺着黄色锦缎被榻,中间搁着精雕细琢的方形烟盘,各种细巧美丽的烟具 、小茶壶、香烟缸、点心,分别散置着。
段允昌和四姨太各躺一边吞云吐雾着,屋内的角落还有下人忙着烧烟膏,一片昏昏 沉沉,写满醉生梦死。
珣美走近一步,才看清楚她六岁的幼弟执青,正靠在四姨太的三寸金莲旁,拿着小 烟杆儿当玩具般吸啃着。
“天呀!他才几岁,你们就教他吸鸦片烟,这不是存心要毁掉他的一生吗?”
珣美一个箭步向前,抢了弟弟手中的烟杆。
没想到执青大哭起来,跳着要抢回他的东西。
四姨太连忙坐直身体说:“咦?这是我生的孩子,我爱叫他吸什么就吸什么,你管 得着吗?”
“执青有气喘的毛病,我们只是让他夜里睡得好而已。”段允昌动都不动一下,懒 懒地说。
珣美把烟杆藏在身后,就是不让执青拿到。这时候,执修走进来,用力抢过烟杆, 交给了又哭又闹的弟弟。
“大哥,你怎么可以这样?难道你也要执青吸鸦片上瘾,成了没有用的废物吗?”
珣美争不过兄长,气急地说。
“你说这什么话?谁又是废物?”执修怒瞪着她说。
“就是你!”珣美毫不畏惧地回答。
执修一巴掌过来,珣美早就预料到,所以快速闪开。执修老羞成怒,拳脚的架式都 出来了。
“好了!”段允昌终于坐直身子,大咳一声说:“珣美都那么大了,你这做哥哥的 还欺负她,这像什么话呢?赶明儿个给马家的化群知道了,你这大舅子可吃不完兜着走 !”
“谁又是马化群的大舅子?”珣美一听,脸色大变的说:“爹,我不是拒绝这门亲 事了吗?我打死也不会嫁给马家的人!”
“太慢啦!人家大聘小聘都送来了,爹早已点清收库,你是非嫁不可啰!”执修幸 灾乐祸地说。
“爹,您怎么可以让女儿嫁给这种人呢?马化群恶名昭彰,生活淫乱,这是众所皆 知的事,您这不是要葬送女儿的未来吗?”珣美急急地说。
“你女孩子家懂什么?马家财大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