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荆她——”
郎中摇头, “唉,便是华佗再世,恐怕也是无能为力了。还是请老爷准备后事吧,告辞。”
缓缓地张开眼,倪氏虚弱地向四周张望。那是一双已是垂死之人的眼睛,黯淡而无力,还带着深深的失望和悲哀。 “孩子——咳咳,我的孩子呢?”
倪氏急切地寻觅,那是她十月怀胎,拼了性命才换来的骨肉呀。
一旁的婆子听了,忙将孩子抱了过来。
倪氏泪眼婆娑,亲了亲孩子的脸。挣扎着看向丈夫,那双即将熄灭生命之火的黯淡眸子里,蓦然闪动着异样的光亮,不管怎样她都要用她生命的最后时光为这个注定不幸的孩子去争取一分幸福的机会。
“老爷……看在妾身这些年尽心服伺您的份上,妾身求求您了……咳咳——”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倪氏的脸色越来越白,气也越来越短。
“求您,一定要……咳……要善待这孩子,妾身……求您了……老爷,”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倪氏拼命地在枕上磕头,眼中的泪也不断地滑落。
“夫人——”祝公远心头一热,不禁老泪纵横。
“孩子,娘会在天上保佑你的,”困难地讲完最后一句话,倪氏再次昏迷过去。
当晚掌灯时分,倪氏带着眷恋与不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撒手红尘。而那个原本在襁褓中熟睡的女婴却突然惊醒,啼哭不止。
上虞县,东晋时隶属会稽郡管辖。据史书记载,上虞之名颇古。虞舜时因避丹朱之乱,率百官避难于此。 “舜与诸侯会事乞,因相娱乐”(“上”即舜,“虞”即娱),上虞由此而得名。夏帝少康后,上虞隶属越国;战国时楚灭越后即归楚。公元前二二二年雄才伟略的秦始皇灭尽六国一统中原后,郡县天下,始在上虞置县。然而在其后的数百年间,中原虽然再度历经几朝,但上虞却始终默默无名。直至晋穆帝升平四年,因东晋宰相谢安出东山于此,方才闻名于世。
在上虞,提起祝家庄祝公远祝老员外的独生女儿闺名唤做祝英台的,这附近方圆百里的人,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不仅仅是因为祝英台生得美若天仙,更是因为她生为“在家克父母,出嫁克亲夫”的断掌之人,一出生便克死了生母。所以虽然已经到了及笄之年,却仍是无人敢上门提亲。
江南的三月,仍是乍暖还寒的天气。夜已深了,街上冷冷清清的,疲倦了一天的喧嚣,早已入睡。只有打更的偶尔敲着梆子,拖着悠长的吆
喝声在街巷中蹒跚而过, “梆——小心……喽,梆——火烛……喽!”一句话还没吆喝完,人却早已离得远远的看不见踪影了。
一轮明月不知何时悄然爬上了树梢,诱动着天幕中的千万颗星子,齐为深墨色的穹苍点缀光华。
祝宅后苑的绣楼上,琴音似水。一个素装少女盘膝坐在窗前,一双玉手轻放筝上,轻拨徐按勾抹挑滑。手纤美如明玉,如雪的皓腕上略微带着一点晕红的血色。
一曲终了,少女轻咳了几声。
“小姐。”随着一声低柔的呼唤,一件披风轻轻地披在了她的身上。
用不着回头,少女也知道这会是谁,这宅子里能和她这样接触的也只有银心一人了。
“小姐,夜深露重,还是早点儿歇息了吧。”停顿了一下,银心面露难色,“明天又是十五之日了,一早还要去给老爷夫人请安……”
柔柔的月光勾勒得少女精致细腻的五官更显得清丽可人,但她的眼角眉梢却衔着一种与她的韶华全然不符的淡漠与幽凉。
半晌,她淡淡地开口:“知道了。”
“女儿向爹爹问安。”敛襟向祝公远施了一礼,祝英台看向一旁的腾氏,略微福了福, “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