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守丹与新生应邀出席于家亲人的晚宴,新生发觉未婚妻脸上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平和感。
他悄悄问她:“心扉怎么说?”
“我们还在商讨中。”
“她站在我们这一边吧?”
“她赞成。”
“希望你考虑她的意见。”
“他们来了。”守丹朝于家的亲友投一个眼色。
这一关比守丹想象中易过,社会风气毕竟不一样了,一见梁小姐头面妆扮如此得体,众人已有好感,加上守丹最大的优点是绝不多嘴,对任何话题都以微笑应付,这一顿饭不会比从前侯书苓那种饭更加难吃,她胜任有余。
女眷没待散席就开始私底下评头品足,暗地还发表意见。
“于家把未来媳妇打扮得恁地漂亮。”
有人“嗤”一声笑出来,“于家?他们算是小康,未致于有那样的能力,那位梁小姐穿的戴的,恐怕自家带来。”
有人感慨,“女孩子身边有个钱,爱嫁什么人,就嫁什么人,大可以挑个最爱的,多好。”
“像于新生那样的男孩子,品性虽好,可惜,无甚出息,读到博士,大不了在小大学里当讲师,二十年不知升不升得到教授,升上去又如何,不过住间宽敞点的宿舍,生活沉闷。不过,女方如有嫁妆,话又不同说法,那么多假期,大可逛遍欧亚美洲。”
“为何那于阿姨还不满意粱小姐。”
“你见过世上哪个婆婆会对媳妇表示心满意足的。”
“这倒是真。”
散了席,人都散清,于太太还在抱憾,“姻缘前定,不由人不信,挑来挑去,竟会是她。”
于先生不由得苦笑。
“六表婶向我抱怨,说儿子娶了媳妇一家人回来,媳妇的娘家就在隔壁,一清早众人就往女婿家跑,见什么拿什么,电话铃一响就来听,当作自己家一样,那种小家碧玉真可怕,六婶懊恼得不得了,不能爱屋及那么多只乌鸦,只得退避三舍,有儿子等于没儿子。”
于先生一句话也没有。
于太太总结,“那样从小喂奶养大的儿子啊,多少心血,少吃一格奶就叫我们担心半日,天天抱在怀中呢喃,好不容易长大成人,暖,奇怪,一钩就叫陌生女子钩去了,父母若不小心得罪那女子,嘿,同父母拼命呢,养儿子有什么意思?白花半辈子心思。”
于先生当然一言不发。
“我心灰意冷了,老头,责任已尽,我们且游山玩水去,不要再管他人闲帐。”
这句话钻进于先生耳朵,受用无比,连忙接口:“伊丽莎白轮船,还是东方号快车?”
于太太悻悻然答:“先尝珍馐百味,接着穿金缕玉衣。”
于先生一叠声说:“是是是,太太。”随即拍一拍额角,“奇怪,对父母,我从来不曾如此敬畏服从过。”
于太太一怔,破涕为笑。
归途中新生对守丹说:“怎么样,他们不怎么可怕吧?”
守丹笑笑,可怕也不关她的事,她与这班人不相干,一年顶多吃一顿半顿饭,他们怎么看她,无关紧要,她则无暇去看他们。
“爸妈希望我们毕业后回来。”
那是两年后的事了,此刻说还嫌早。
“我想先结婚。”
守丹一回到家便扬声问:“有没有我的信?”
女佣即刻递上一只浅蓝色的信封。
守丹连忙拆开。
“守丹,命运并非世袭,请勿将母亲的旧衣硬往身上套,你有你的路要走,成败与前人无关,世上没有海枯石烂不变的快乐,承认了这一点,生活会容易点。”
守丹心中舒服多了。
她轻轻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