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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从来不过节。

    即使农历年,厨房也冷冰冰,热茶都没有一壶,逢假期母亲都睡得日上三竿。

    守丹到同学家去讨论功课。

    伯母待她如上宾,已经过了八日,那家人还在过年,喜气洋洋,糖果瓜子式式具备,一大蓬杂锦瓶花,什么颜色种类都有,土里土气,看上去却说不出的可爱。

    伯母还给守丹封红包,守丹受宠若惊,差些手足无措。

    又留她午饭,守丹本来要推辞,一闻到肉丝大白菜炒年糕的香味,垂涎三尺,肉身不听令,自顾自跑到饭桌前坐下,一下子吃尽那种粗糙平凡但异常美味的食物。

    同学的母亲亦是寡母,环境也不见得很好,靠大儿支撑着给家用。但不知恁地,人家就是有人家的乐趣,说得文艺腔些,那家人充满了爱,从不怨天尤人,甘受命运安排。

    守丹真想化身为那家一分子。

    苦虽苦,也许永不能成为人上人,但是穷得开心。

    守丹也向往家境富有的同学,有人念完初三就被家里送到英国寄宿,暑假回来,对牢老同学便诉苦:“千万不要留学,苦不堪言,一次在网球场练球,已经筋疲力尽,教练还直骂我不用心,我想到家在万里之外,长年累月倾诉无门,顿时哭起来……不是人过的日子。”

    守丹不知多向往,也极想尝一尝这种非人生活: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可是四周围都是监护人、同学、教师,还有,家里按时汇大笔款子来,还有,可以名正言顺地四处诉苦。

    这种苦是浪漫、光明正大,以及受人欢迎的,尽诉无妨。

    梁守丹身受之苦却是肮脏、黑暗,甚至有一点点变态的,她不愿说,相信也没有人愿意听。

    除了心扉。

    心扉才是梁守丹最忠实的朋友,她什么都不用瞒她。

    想到这里,守丹的心一宽。

    在家,生活如旧,已经长得比母亲高出半个头,但是母亲仍然呼喝她。

    “上次叫你拿去干洗的衣服挂在哪里?”

    “你房间的衣柜里。”

    “同你讲过多少次,干洗药水有股味道,得挂窗口吹吹才收拢,你耳朵长哪里了,为什么每句话总要说上一千次才会钻进你脑袋,然后像单程票似,只作一次用?”她恨恨地骂,“笨!同你父亲一样,笨。”

    守丹忽然转过头来,冷冷说:“请勿这样形容我父亲。”

    招莲娜一怔,守丹极少驳嘴辩白,这次造反有理,她只得别转了头,点起一支香烟。

    谁知守丹跟着一句更不客气,“人人戒烟,吸烟老土,又影响健康,落伍。”

    招莲娜一听,怵然心惊,她多么害怕脱节成为老一派人物,她死撑着不肯做中年人,她希望每个人都误会她只有二十九岁,或者,至多,三十一、二岁,她急急按熄香烟,神经质地在客厅踱步。

    守丹有时在深夜都听见她高跟鞋“咯咯咯”在地板上敲响。

    到了家也不脱鞋子,一去了高跟鞋,起码矮七八公分,更落伍,更不时髦。

    招莲娜太没有安全感了。

    小息,梁守丹把心扉的信取出,读了又读,读了又读。

    男同学于新生问:“是谁的信?”

    守丹矜持地微笑,不作答。

    “是朋友,抑或笔友?”

    守丹仍然谜一样地笑。

    于新生扬一扬浓眉。

    守丹知道再冷落他,他会感到没趣,也许就转头走开,少女的本能使她知道对待异性要拿捏得准,紧些松些,松些紧些,才能博取他们好感。

    于是她轻轻说:“是位作家给我的回信。”

    “作家,”这个回答实在勾起小男生的好奇,“你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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