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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时总觉得她通透得可怕,困着又老像丢失了魂?

    揉捻纸折,他为她点上一灯。

    欢会盛宴,今晚他注定迟归,看着炕床上的她气息平匀;夜半醒来,希望她不至怕黑才好。

    半晌──

    “欸,望江关……”

    为防下村露重,他正背对她宽衣。

    不动声色整齐了裤头,他回转。

    “爹就爹,我都依你……”立坐床尾,她那未着鞋袜的脚丫前后踢荡,慧黠巧笑,明眸清亮亮地,极像是……压根儿没睡过?!

    “可你以后别再骗我啰。”轻走近,她接过他手上外袍,为他结襟系带。“你既不让我死,就别怕我活,要不然我真不知该怎么做人,你那时还不如让我成了魂鬼较好。”

    他望她,一时没了章法。

    晚风乱窜,须臾间明灭灯花。

    这日,那个叫丰儿的男娃和妇人在村口散步时看见一窝弃狗。

    “狗狗耶,娘……”比起之前的梦,丰儿似乎长大不少,跑跑跳跳精神饱满地像匹小马,冻出两管鼻水的国字脸更是润红扑扑,咻一声吸回去咧开纯笑。

    “嗯……”比起来,妇人神情阴郁许多,看着远方皑皑山头恍惚失神。

    “丰儿可以养他们吗,娘?”男娃拽着娘亲衣裙直问,几次后才有反应。

    “啊?”妇人茫然歉笑,低矮身子时扑洒泪花:“丰儿饿了吗?”

    摇头,小手卷袖,极熟练为母拭泪。“乖娘不哭喔,丰儿嗅嗅。”

    她笑了,和那妇人一起。近来跟着望江关学话,她知道这是望家寨里大人用来哄小孩的土语。

    “走吧,”强自振作,妇人牵起男娃的手,紧紧紧紧,像怕丢了似的。“你太叔公他们明天要来接你,娘还没为你整顿收拾呢。”

    “喔。”丰儿恋恋不舍看了小狗们一眼,到口的话终是咽了回去。

    观望着,她的心无端抽疼。

    不是为了那窝肯定活不成的弃狗,而是男娃娃那不胜为力的忧伤眼神。

    观望着,她不知不觉挪了脚步跟去。

    越走越远……

    “她这样没日没夜地昏睡,到底多久了?”黑暗间,望江关神情紧肃,低声但不带愉悦地问着身旁老妪。

    “两、两天了吧……”老妪微微颤抖,主子向来亲切,平日对谁都是有说有笑,这般敛了声沉了气的模样,她还真没见过。

    “只两天?”他放下脉枕中的手,极轻,骨瘦如柴,灰白间全无光泽,死尸都比她看来健康。

    就连这屋内都不像只两天没人,望江关轻哼,以掌推窗,日头终于落洒进来。

    光线让老妪欲盖弥彰的事实一目了然。

    他倒抽,耳边听得老妪抽腿后缩的声音;砰然跌翻门边一地散落的食器,惊怪惶叫,匡琅琅狼狈作声。

    这这……怎么回事?

    炕床一角,她头脸垂落、半埋被褥,身上衣着和他离家时相同,之前好不容易稍稍丰腴的脸颊凹陷回去,眼角屎泪堆叠,乱发生油,纠结着隐隐生臭。

    “菂菂,别睡了,醒醒!”无暇理会老妪情况,望江关又急又恼,拍她摇她,已不是怜香惜玉的力道,然而她毫无反应。

    他咬牙,一口气掀翻被褥──捂闷多日的汗渍没想像中热烘难闻,但她手脚不知为何创痕累累、青紫斑斑,不少伤口都已化脓生疮,甚至侵蚀见骨,沾了周身布质,血污点点……

    “啊!”老妪刚爬起来,见到这般景况,差点儿又昏厥了去。

    “先给我烧桶热水来再晕!”他回觑,再好脾气也不由得厉了声。

    脑间一抹想杀人的冲动倏忽来去,他隐忍,却克制不了心底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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