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曦微,“得、得”的清脆马蹄声就在跑马地地区响起来。
那不是噪音,并不扰人清梦,却与淙淙的流水声有异曲同工之妙,很能使酣睡的人一边听,一边睡得很舒服。
于彤搬到这区的一层小公寓之后,一住三年,不肯再搬出去,其中一个原因是她舍不得这好听的马蹄声响。
听在于彤的耳里,教她忽尔有种远离尘嚣俗性的舒畅。在闹市中的居停能有住在荒郊的感觉,无疑是难能可贵的。
当然,于彤之所以没有搬走,最主要还是为了方便。
忠实一点说,是为了方便陶逸初来看她。
陶逸初是医生,每天都要到座落于这区的医院巡视病人,于是溜过来,在公寓内逗留一两小时,是绰绰有余的。
且陶逸初可以随时随地有借口就往这区跑,即使是半夜三更,只要一想见于彤的面,他就可以如愿。
试过很多次,还是他妻子亲自开车把他送到医院门口的。作为一个医生的妻子,不应该不习惯丈夫有责任响应病人的呼唤,让医院随传随到。
然后,陶逸初走进医院里,巡视一圈,再走出来,过了马路,就是于彤住的那幢大厦了。
就像这天清晨,陶逸初在天未亮的时候睡到于彤身边来,然后又在马蹄声扬起后离床回家去。
妻子对带看一身疲累归来的丈夫,不会有半点怀疑。主理了一项大手术,所虚耗的精力是不言而喻的,不是吗?
陶逸初离开时,于彤还在贪睡。
不仅是累,还为了一个迷迷糊糊的意念,令她恋栈着极不愿意以一个清醒的头脑去取代。
于彤从来没有闹失眠的习惯。
太难了,职业女性每天经过起码十二小时的工作拼搏,头一沾在枕上,那怕再多烦恼,也不敌自然体能的需要,在三分钟内就睡熟了。
她不会有失眠的痛苦,却有分明睡醒了,不愿起床的困扰。
只要脚一沾地,就得面对现实。
现实不是梦,是一种种残酷冷漠情状的堆积与交织。
于彤不是不害怕、不厌烦的。
随着那一阵阵的,似有节奏的马蹄声,于彤就要慢慢的做好心理准备,等下当她不能不挣扎着起床后,那枕边人早已回到他的老巢去,陪着妻子吃早餐了。
昨夜,他在耳畔曾说过的什么话,最好不复记起,免惆怅。
根本上,近这一年来,彼此说的话也少了。
陶逸初到来,不是做他认为应该做的事,就是随便呆一会,便离开了。
就在今晨,他来了,钻进被窝去后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在家里睡不牢。”
“嗯。”于彤应着,转了一个身,背着陶逸初继续睡去。
他的一只手搭到于彤的腰上,开始轻轻的摩挲着。
于彤在想,应该怎么样应付他呢?
一如以往的许他,抑或是……
“你睡饱了吗?昨晚不是很早就上床?”他问,语气带点不满,可能嫌于彤的反应不如理想。
当然,三年前并不是如今这个样子的。
于彤答:
“我腰酸,人有点倦。”
陶逸初问:
“不是月事来了吧?”
于彤忽然觉得自己寻着了答案,于是很快的答应着:
“是的。”
然后,她平躺,乘机甩掉了陶逸初搁在她腰上的手,再补充说:
“这个月来早了。”
陶逸初吁一口气,轮到他转一个身就睡去。
两人再无话。
于彤依旧假寐,她竭力让自己逗留在那个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