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典在七日后的入夜时分正式展开。
时才黄昏,火把就一一点燃,焰光映出一张张村民的脸。
兴奋、紧张、期待──仿佛急于宣泄些什么。
每年新春的祭典仅是种模拟游戏,真正的“好戏”二十年方上演一回,莫怪村民们会期待了,因为自个儿的一生中也只有三、四次目睹的机会呢。
““芙蓉姬”!”四名长老穿着华丽且正式的礼服,伸长枯瘦、布满青筋的臂朝向天际,满是皱纹的老脸绽出不寻常的狂热。
其实不只是他们,所有的人都一样。
“您的献品在此,您的第六百零一代传人──魔美,唇红齿白、乖巧温顺,请接受我们的供奉,并保佑芙蓉村平安顺泰、风调雨顺!”
“不──”被下药的人儿正努力保持着意识上的清醒。
欲哭无泪啊,老天,这是什么情况?她不敢相信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伯伯叔叔、婶婶阿姨,上至长老、下至孩童,全都一脸置她于死地而后快的神情,狞笑戚森。
她明白了。年年均以她为中心所举行仪式的祭典如今要弄假成真,他们是真的要拿她“献祭”。
“这是传统,你的母亲也是如此为村庄牺牲的。”似乎看出她的迷惑愤恨,盛妆迎接她的纱织阴着脸、冷着双眸,不带感情声明。
“只是你的母亲美智子竟不了解这种荣幸,打算带着你和你的父亲叛逃我们,所以身受处裁。”说这些话的并非纱织,而是在旁叫嚣的村妇。“真是芙蓉村中的羞辱。”
“够了,去帮我准备一点吃的。”纱织声色不动地打发所有人退下。
魔美被那番话震得神思恍惚。
“我的爸爸妈妈……你们杀死了我的妈妈!?”
也因此江中铭在逃出芙蓉村后,一去不返吗?
她气愤的对纱织大吼:“你不是人,你们都不是人!”
“无所谓,我从来没有被当成“人”看待过。你这么说还真是对我过奖了。”
纱织嘴角牵动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却比哭样更令人难过。
“什么意思?”她不解的拧眉。
“魔美啊魔美,你认识我多久了?难道不曾想过任凭年华怎样岁岁渡过,为何我却总是这副孩童模样,始终都长不大吗?”真笨,可见魔美的日子真的是过得太幸福了。
没有,她连怀疑也不曾有过一丝。
过往,她将太多事情认为理所当然!
“杀死你母亲的神官千织,是我的双胞姐姐。”
这不啻又是枚轰天雷!“但、但是千织奶奶……”在十年前谢世时已经六十九高寿了啊!
眼前这名玲珑剔透的娇俏奶娃却绝无超过十岁啊!
“不可能……”除非她不是人!否则只要是生命,都会经历生老病死,都会老朽垂矣!“你不是人……”
“我说过,我从未被当作“人”看待过。”纱织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脸上露出妖鬼般诡异神情。
从有记忆开始,小小纱织总和孤独为伍。
“真是古怪……”
“是啊……”
“那孩子是不祥之物哪……”
“是啊,她果真是个妖鬼……”
因为下肢天生的萎曲蜷缩,她自幼就只能欣羡的看着其他孩子的活蹦乱跳,尤是双胞姐姐千织,她有说不出的妒嫉。
“把纱织小姐请到房内静养,阿京,以后你就负责照顾纱织小姐吧。”当任长老一声令下,从此便注定她被软禁近五十年的岁月。
在不见天日的环境中,她几乎不曾见过其它的人。
那种寂寥,太可怕了,连一根针、一滴水的回响都能听得清晰分明,逼人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