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麟坐在董府的长廊下,看着月亮落下去,晨曦渐渐笼罩四周。
秋天的夜里有点冷,他没有添加任何衣物,便在这沁凉的石凳上坐了一晚。
他从不知道后悔的滋味,今天,终于尝到了。
好后悔当时把大哥成亲的事告诉了她,害得她悲痛欲绝,害得她坠马受伤……
他本不该如此操之过急,而是该用更委婉的方式让她慢慢接受这个事实,可是他竟然那样毫不顾及她的感受就全盘托出……不,这不像处事圆滑的他一贯的作风,会这样,大概因为嫉妒吧?
所以他希望她可以快快对大哥死心,他等不及要看她与大哥情断意绝,没料到这样做,是逞了他一时之快,却害了她。
她现在躺在床上,已经几天几夜没有苏醒,喂进的药大都被她吐了出来,彷佛失去生存的意志。
仍记得那日,她的后脑撞到利石,他唤着她的名匆匆赶到,伸手扶她,却摸到一片淌出的鲜血。血迅速染红他大半衣袖。
她小小的身子怎禁得起流失这么多血?如果可以,他宁愿割开自己的手腕,把自己体内的血液喂进她的嘴里,补她的气、补她的神。
京城里的中医都说她的脑子裂了,没救了。董家只得死马当活马医,大胆托人请来了一名西医。那红毛鬼子医术新奇,像缝衣服似的在她后脑上缝了几针,这才保住她的性命。至于她醒过来后是痴是傻,红毛鬼子说,他也不知道。
董府上下现在已经乱成一团,姨妈病了,姨父六神无王,仆人们更是不知所措,凡事不去问主人,倒跑来请示他这个外人。
这几日,他似乎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除了大哥成亲的第二日回宣亲王府取了几件衣服,强颜欢笑地和新嫂子打了个照面,其余的时间统统耗在这儿了。
每天晚上,他会坐在表妹厢房外的长廊下,一坐就是一整夜,提防打瞌睡的丫头误了喂药换药的时间。
如此熬下来,他自个儿也瘦了大半圈,胡子未刮干净,衣衫也不怎么换,双眼通红,脸色泛青,任谁也认不出他就是那个喜欢流连于风月场所的花花公子。
「贝勒爷……」
赫麟正凝思着,却看见杏儿从屋里慌慌张张地出来,气喘吁吁。
「怎么了?」他不由得惊站起来,「小姐不好了?」
「不……小姐醒了。」
「醒了?」一片喜悦之色闪过他的面庞,「快、快去叫大夫来!」
「贝勒爷,您先别急着高兴,」杏儿神色仍然惶恐,「我觉得小姐有点不大对劲。」
「怎么了?」难道表妹真的痴了、傻了?「小姐有没有对妳说些什么?」
「她一醒来,就、就叫我拿那件刺绣的活儿给她。」
「什么要紧的刺绣活?」哪有重伤尚未痊愈,便想着干活的?
「是……是小姐为自个儿绣的嫁衣。」
「嫁衣?」难道她心里难过,不想睹物思人,要将这嫁衣给撕毁?「她要做什么?」
「小姐她、她……」杏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贝勒爷,我真怀疑小姐她是不是脑子摔坏了,竟然说要赶快把那套嫁衣绣完!」
「赶快绣完?」赫麟觉得自个儿的脑子一片空白,「为、为什么?」
「她说亲事订了这么久,宣亲王府也该来下聘礼了,所以她得赶快绣完那套嫁衣,免得到时候成亲的日子订好了,她却赶不及……贝勒爷,小姐不是亲眼目睹赫连贝勒娶海莹格格的情景了吗?为什么她还是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难道我家小姐的脑子摔坏了,她现在已经傻了?」
「别急、别急,」赫麟拍了拍她的肩,「妳先去把那个洋人大夫给请过来,再叫老爷和夫人在花厅坐着,我先探探表妹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