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镇扬当过兵,最优秀的兵;立过功受过奖,本来是破格提拔准备送去军校的对象,却‘生不逢时’----因为学历不够,也是关系不够,赶上百万大裁军,遗憾退伍,之后不甘心做机关,白手起家,从小包工头赶起,肯拼肯吃苦脑子灵活有眼光,又算得上时机恰好,很快在诸多小包工队中脱颖而出,4年之后,成立了百来人的装修公司,干了这些年,他看准京城的房地产必然会升,狠下赌注,投资于房地产,此后在商场上一日千里;而大赚之后,却又思想解放,改革管理,引进人才,学习先进规范的公司管理体制,公司很快上了轨道,逐步发展成股份制的大型集团公司。娶许楠的时候,他已经是数得上的地产商,当时正投资京郊度假村,名气不小。他前妻是跟他少年夫妻,他一穷二白时候就跟了他的。跟他熟悉的商场朋友或者以前的老战友都知道,他一直很尊重他前妻,生活上不算太乱。应景儿的女人也有,据说不太当真。不过他前妻身体很差,很早就去世了,之后,很多年,一直到许楠之前,他都没有再娶。至于对许楠,他应该没有任何对她事业的提携,当时她确实正在筹备一个唱片,做一套mtv,但是不但不是他支持或者投资,且许楠跟他结婚之后,这套唱片,mtv就停止不做了。并且邝镇扬给当初跟许楠的签约投资方按合约赔偿了4倍的违约金。他也没有把许楠关在家里,她照样参加一些纯专业的比赛,照样做原来大学的音乐教师。李波,这就是我们当时查到的所有。没有其他了。如果你还不满意,你自己去问也好,去找也好,去打扰别人的生活也好,看你的本事随你的便。”
这一条不算短的手机留言,留言人徐竞先的语气平淡,从始到终一个声调,仿佛交待一项实验报告----不,听留言的李波很确定,她在交待工作事宜的时候,语气都远没有这么平淡。
能够让从来喜怒都形于色,最不善掩饰的母亲,如此这般地说话,且连名带姓地称呼自己,那只能是,她失望到了根本不愿意跟自己再讨论再交流甚至再发脾气的地步。
李波深深地吸了口气,只觉得整个胸腔,让那种说不清楚是烦乱,还是愧疚,还是委屈,还是茫然的情绪,四处乱撞得闷痛。
他终于从留言信箱里退出,然后干脆把这个只用于家人朋友的手机彻底关了机,仰头靠在椅背上,呆望着窗外,直从天边尚有亮色到漆黑一片,他看看表,已经是快八点钟,他直起身子想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了,拿两份晚上要看看的资料回家,把一本在最上面的病历拿起来,里面没有粘好的化验单却掉落出来;李波闭了闭眼,那股烦躁却越发强烈,把面前办公桌上,各种要发的文章,打印的资料,需要给凌远过目的试行性报告,一股脑扫到了一边,一个已经喝空了的一次性纸茶杯,被他的手腕碰倒,骨碌碌地滚到桌沿,他在它要滚落桌边的瞬间抓住了,团成了一团,照着门口的纸篓丢过去,却使力太大而又失了准头,几乎砸中了正往办公室走的人,却又被来人轻轻巧巧地抄手抓住。
李波尴尬地抬头,才想说句抱歉,却在看到来人的脸的时候愣住。
蒋罡在门口站住,将手里那团揉皱的纸杯丢进纸篓,望着李波笑道,“我想问你,你以前提到的一个吃老北京特色菜的地方,给你打电话,直接进了留言信箱,我实在无聊,也没有什么在北京长大的朋友,恰好昨天凌欢也留了电话给我,我。。。我就打了给她,她说她也不太清楚你说的哪家,她说好像你还在办公室没走,也似乎没有手术,没有在忙。。。”
“走吧,我请你吃饭。”李波站起来,干脆桌上的东西什么也没带,只脱了白大衣丢到了椅背上,将车钥匙和钱包外衣一起抓起来,走过她身边的时候,见她似乎并没有缓过神来,尚半张着嘴瞧着他办公桌的方向发愣,便在她身边略等了下,轻轻拍了拍她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