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
这三个字,从许楠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苏纯有短暂的恍惚。她望着她没有半丝血色的脸,几乎同脸一个颜色的嘴唇,那三个字从她费力地开阖的嘴唇里飘出来的时候,护士按铃叫医生,且走过来,给她做最基本的检查。
“纯,我没事了。”
许楠望着苏纯,扯动嘴角微笑,牵动了本来干裂的伤口,渗出血丝;她动了下输着液的手,苏纯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腕。自己,却居然说不出话来。
这会儿大夫来了,与icu的护士一起做了检查,再又查看了监测仪器上的数据,冲苏纯道,“不错。再观察一晚上,就可以转出去了。”
苏纯半晌才哑着声音说了‘谢谢’二字,只是抓着许楠的手,似乎自己的身体的一切,都还不太能灵便地被自己支配。
“纯,没事了。等。。”她喘息了一下,瞧着苏纯,“等出去了,我做你最喜欢的竹筒排骨给你吃。。。最近。。最近作。。。做这个试管,好久没有给你送好吃的了。纯,你脸胖一点点好看呢。”
苏纯深深吸气,想要给许楠一个微笑,或者任何宽心的话,然而喉头堵住了一样,哽着。
许楠也只安静望着她。
“妈妈,下午到。”苏纯终于说道。说完,才想起,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过母亲了。
“嗯。”许楠低声道,“我想妈妈陪我一段。”然后又笑,“好想妈妈做的点心。如果妈妈陪我,做了东西给我吃,你有空也来好不好。”
苏纯却没有答话。只是眼睛有些模糊,模糊中,仿佛就是小时候,妈妈在厨房做点心,自己和许楠闻着香味看黑白电视上的铁臂阿童木。许楠那时候还是个小圆脸,两条不长不短的麻花辫。看电视的时候,许楠喜欢把大床上的被子枕头铺成一个宽宽的‘宝座’,然后搂着妹妹,窝在里面。冬天,再又要一起裹上一条棉被。曾经不止一个认识她们的大人笑说,有俩孩子,真好。是个伴儿,就都乖,不捣乱。
为什么她一定要这样呢?
这个念头钻进苏纯的脑子的时候,她的眉头跳了跳。
她真的爱我们么?爱我们,怎么舍得?怎么舍得放弃我,怎么舍得让我们姐妹分开,怎么会。。。会让姐姐这样。
从手术室出来,许楠尚昏睡的时候,icu门口,秦教授说的话,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
“患者父母呢?”
“不是我说,女孩子搞成这样,父母有责任的。她现在也不过27岁不到,我看这盆腔炎,得有了至少10年!这么多年,父母就不知道孩子不对劲?”
“这么多人闹哄哄的,最该在的,父母,丈夫,一个影子也没见。”
“怎么会就让她盆腔炎都没治好就去做试管?而且是去私家的爱婴。认识你们这么多当大夫的,妹妹还是我们科的,不知道打听打听?那医院实际水平水分多少不知道么?”
“现在就是这样了。生育功能原则上算保留了。但是双侧输卵管实在无法保留。黏连成什么样子了。留着也是等着下次再造成宫外孕。以后只能再做试管。”
“这试管也不是有钱说做就能成。”
。。。
苏纯闭了闭眼。
那些个往事便就很奇怪地清晰地到了脑袋里。
那一段,大概有2个多月的时间,许楠没有找自己,说是要参加个比赛。集训紧张。
怎么就没有奇怪?她又不是少参加了各种比赛,哪次‘认真’‘勤奋’到了连妹妹都没空见的地步了?
就好像,这一次。。。说是在外地没有回来。这么多年,许楠什么时候,错过过她的生日---错过过这一定要一起,也许妈妈还会来,最接近一家人的感觉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