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睽违多年的家,一时百感交集,两人的双脚像木桩一样钉在那儿,趑趄不前。
雨清和慕子濂借口有事转往台北,得下午才回来,故意把这尴尬的场面留给他们两人去面对。
晏鸿云和慕彦之交换了一个眼神,提醒他,“回到这儿你就是慕彦之,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好吗?”
他才开始正要反驳,晏鸿云又接着续道:“如果你因为固执己见,和奶奶吵了起来,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而且保证马上找个老头子结婚。”
“你这是在威胁我?”他似笑非笑地睇向她鼓胀的腮帮子。
“可以这么说。”晏鸿云轻咬着下唇,泪水立刻落下。
一看到她秋瞳潸然的模样,慕彦之就自动投降了。
“我答应你就是,别哭,你知道我最怕你流泪。”他放下手中的行囊,将她揽入臂弯里,深情地摩挲着她垂肩的长发。“记得吗?大学联考放榜那天晚上,我曾在这里偷偷吻你。”
晏鸿云羞赧地水颊霎红,“那时候的你好坏。”
“但已懂得爱你。”忍不住内心激动,他低头给她一个充满情欲的吻。
“你那时候是真的喜欢我?”晏鸿云惊讶地推开他,双眸直愣愣地望住他,她一直以为他只是闹着玩的。“那你为什么总表现得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为了男人的尊严喽,”说到那段伤心史,慕彦之就火烧心头。“那时候的你多骄傲啊,眼里只有洋鬼子,开口闭口就是尼采、叔本华的,呕得我要死。”
他嘴上虽是这么说,其实内心对当时像是每个人的小天使,头上老顶着光圈的晏鸿云,迷恋得快抓狂。
“别这样,都过去了嘛。”晏鸿云喂进他怀里,倾听着他的心跳,觉得此刻的自己真是幸福极了。
“喂,你们两个够了没?”
慕老夫人不知打哪儿蹦出来,好大的嗓门吓了他们一大跳,慌忙分开来。
“回到家门口了还不进来,要我派十六人大轿来抬吗?”
她口里骂的是两个人,老眼却怔怔地望向十年不见的宝贝孙子。一转瞬,垂皱的眼皮下已蓄满水光,只是强忍着不让它淌下来。
“奶奶。”晏鸿云撒娇地飞奔过去搂住她,“奶奶,我好想你。”
“才怪,想我的话会到这时候才回来?”慕老夫人像个孩子似的把嘴巴嘟得半天高。
“不能怪我呀,”晏鸿云心肠打横,把所有的过错全数推给慕彦之,“都是彦之啦,他好坏哦,奶奶我跟您说,彦之他真的很糟糕……”
“奶奶,你别听她胡扯,我——”
“闭嘴,我还没跟你算总帐呢,先到书房罚跑去。”慕老夫人明明喜形于色,却硬要装出怒不可遏的凶样。
“拜托,奶奶,我已经三十一岁了耶!”这把年纪还罚跑?不丢死人!
“抱歉,我不承认你私自离家,没经过我允许多长的那十岁。”慕老夫人热情的牵着晏鸿云往别墅走,一老一少说得十分投契。
晏鸿云抛给慕彦之一抹同情的眼光,暗示他忍一时则海阔天空。况且,当年不告而别,本来就是他不对。
“什么跟什么,这是……”坦白说,老奶奶的责备在他听来真是温暖到心坎里了,倦鸟总要归巢的不是吗?但他仍很不是滋味地碎碎念,“在纽约呼风唤雨,没想到一回来就被打入冷宫,倒霉!”
“你说什么?兔崽子!”慕老夫人虽然八十几岁了,耳朵依旧灵光得很。
屋外矮墙下种了一排大波斯菊,五彩缤纷地在阳光下招摇。冬去春来,一转眼夏的气息已悄悄降临。
慕园从昨晚就聚集了大匹人马,平均年龄在六十岁以上,他们不是来串门子或访亲叙旧,是来逼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