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也许该说,这漫长的九年等待,她获得的也仅有这张照片及照片中的微笑。
她不否认是在抱怨,但她是因为‘在乎’而抱怨。
是的,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在乎他--夏扬之。
也许这一份在乎是打从第一次见到这张照片起。照片中的他好年轻,却一副意塞磊落,才情沉郁的样子,他的眼神是若有所思的深遂与沉静,那眼神深刻的吸引著她。更也许,这一份在乎是始于订婚那天起,套上婚戒那一刹那,他第一次正视她,也给了她无与伦比的冲击,那一刻,他的眼睛像静闇的大海,他的人则像一座能望穿水平面的雕像,有一瞬间烟如察觉自己竟能看穿那种他表现给外人看的那种平静假相下,他其实有个愤世嫉俗,波涛汹涌的热情灵魂。
但烟如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热情灵魂没有一次是针对她而来,因为,她是他一切苦涩的根源。
九年前,她十八岁,在还没有时间憧憬爱情时,就在父亲的极力坚持下,和他订下婚约,父亲的说法是--夏扬之有他欣赏的特质,他肯定他是个可以给烟如保障、让烟如倚靠一生的男孩子。
父亲的用心良苦她很了解,也因了解,她才不忍心拂逆他。只因为她是个听障者,无法在社会上很正确的适应、很明确的立足,为此父亲才急于为她寻觅一个终身保障,或者这种方式在正常人眼中看来是极端异想天开且可笑之至,可是父亲就是有办法去实践它。
九年来,因为他一直在日本求学,她和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九年来,她仍无法厘清自己是用怎样的心情在等待,他就像是她另一种形式的亲人,活在她较深层的梦底,给她淡淡的爱恋与幻想空间。
形容夏扬之是个不算陌生的陌生人,是有原因的。她之所以能渐渐筑出对他的爱恋与在乎,有绝大部分并非来自怀春少女空泛浪漫的幻想,最大的媒介该是夏扬之那打从他出洋留学后就一直长居裴家的母亲倪秀庸。
或许,每一个母亲都会深刻记忆著属于子女的所有记忆,大概这正是做母亲伟大的地方。原本,烟如也该叫秀庸阿姨一声‘妈妈’的,但秀庸阿姨善体她可能产生的不自在,因此她们仍旧以姨侄相称。在裴家这几年,秀庸阿姨仿佛想让她对扬之有更多了解,她不断提起扬之小时候种种,更不厌其烦的拿著扬之从小到大的照片,反覆且津津有味的回溯。
于是经秀庸阿姨常年不懈的解说,烟如几乎快成了个夏扬之‘通’了。她知道小时候他最喜欢哪一本故事书,最爱哪一辆嘟嘟车,她见识过他读小学至大学时的那一大叠奖状,也瞧过他两岁时照的几张‘光溜溜’的‘写真集’,她甚至知道他读国小第一次学游泳时就跑到小溪畔很神勇的往下扑通一栽,并差点淹死自己,回家还吃足了一顿几乎被吓掉魂魄秀庸阿姨亲手伺候的‘竹笋炒肉丝’。
这些关于扬之的点点滴滴,都是秀庸阿姨不厌其烦的用手语或笔记,一点一滴存入她脑海中的记忆宝库,使他在她心中一刻比一刻鲜明,一刻比一刻栩栩如生。因此,她对夏扬之过往的一切并不陌生,她陌生的,是即将回来、睽违阔别了四年的夏扬之。
九年里,一个人能改变多少?
很明显的,他由一个二十二岁略显青涩忧郁的男孩转变成伟岸、成熟、卓尔不群的男子了!四年前,烟如见他最后一次面时就敏锐的觉察到他的这点改变,而奇特的是,这点改变令她心跳及血液的流动速度都急骤加快。
除了外表的变化,烟如并无法由他惯性的斯文、客套与沉默内敛的面具下具体看出他内心有任何起伏或改观。她只能确定,他愈来愈深沉了,深不可测!
以他这种健全、有好外表,又加上学成归国这些好条件,有可能喜欢她或爱她这种全然无用的听障者吗?她还自知自己是个相貌平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