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抹几重烟封的斜阳里,你静静梳理你哀怨的容颜。
春天里的落日,总以一种亮丽炫烂的桔橙快速转化成一抹霞红,再迅疾的漫入夜色中。
裴烟如托著颊,安静的坐在她那间植满各色兰花的小温室前,注视著那抹尚未完全消翳的斜阳的动态。
她手里握著一本宋代女词人李易安的《漱玉词选》,心不在焉的翻动几下,然后眼睛凝定在扉页间那张她看了不下千百遍的照片与一张她已背得滚瓜烂熟的传真纸上的字,然后她叹口气又合上词选。
的确,她现在的情绪足堪用忧心如焚、心神不宁来形容了,她为父亲裴怀石的病情忧心如焚,为照片中的男人及传真纸上的字句心神不宁。
简言之,传真纸上的字是由照片中的男人远从日本大阪传真到她手中的,而他传真那些字回台湾的原因正是为了她的父亲裴怀石。
她的父亲病了,而且病得十分严重;事情约莫发生在一周前,一向面色红润身体健康的父亲突然昏倒在家中的庭园里,苏醒后他说头疼得厉害,于是烟如便陪著他到自家开设的“怀恩”医院做检查,经脑科专家颜医师检验后,证实父亲得的是‘脑部恶性肿瘤’。
这个消息对十二岁起就失去母爱,一直在父亲羽翼呵护下成长的烟如仿如是个青天霹雳,令她当下魂飞魄散,依据全失!
烟如不懂,父亲一向对家人的健康十分重视,每年都会强迫家里上上下下的人到医院做健诊,可是为什么独独这个脑瘤却被留在父亲身上,并被明显的忽略了呢?
原本,烟如也不知道父亲病得如此严重,可是那天颜医师在走道上的吞吞吐吐及欲言又止表情引发了她的疑心,后来她才明白原来父亲在获悉病情后,曾要求颜医师暂时不要告诉她事实,因为父亲知道这对她会是个很大的打击。
当时,颜医师说他也不想亲口向她转述这个坏消息,但因为烟如是父亲目前在台湾仅存的直系血亲,颜医师认为有必要让烟如早日正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并且增加心理准备以避免将来心慌意乱、手足无措。颜医师希望她能够、也必须坚强,因为她的父亲可能来日无多了。
而‘来日无多’这句话便像一颗被突兀引爆的炸弹,炸得她整个人昏茫不已。
这一个礼拜下来,她不知为这件事以泪洗脸了几次,而父亲自从获悉自己得了绝症后,几天之中明显的消瘦,食欲不振,颜医师建议他去住院、开刀,他一概拒绝,只固执的说要死也要死在裴家,何苦去医院占用病人的病床。
似乎,人一生病,什么事都理智不起来了!烟如想不通在当医生时那么理性圆融的父亲,怎么一下子变得孩子气起来?他不愿到医院接受开刀治疗这件事情让她焦灼伤心不已,她知道父亲的病情一定十分十分严重,否则父亲不会心灰意冷,一脸连自己都想放弃的表情。
对父亲的痛,烟如有完全使不上力的无助感,虽然“怀恩”医院是父亲裴怀石一手创建的,但烟如对医院里的事却是从不过间,并非她有意不闻不问,而是她无法闻问,因为,她是不能听不能言语的--听障者。
是的,打从她二岁起,她就被烙上听障儿的印记,在她成长的年岁中,她不懂这是上天对她特别的恩宠,或是对她有意的作弄。
二十多年前,母亲怀著她时不小心摔了一跤造成她的早产。因为出生时的体弱多病,她服用了不少特效药,而那些特效药物又因为副作用使她发了几次高烧,而这正是导致她听障的原因。
因为她的体弱多病,所以父亲为她取名“烟如”,到现在,偶尔父亲还会心疼不已的提起她小时候那种病恹恹,仿佛只要一阵风吹就能把她吹得如烟消散的样子。
从小到大,父亲对她的疼爱是不必言语、无可比拟的,她就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