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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后回想起来,谢垂珠只能发笑。笑自己一腔孤勇,好似莽撞的扑棱蛾子,竟敢就这样去找顾铭之。

    但凡中途出个岔子,她就得身陷险境。

    可是当时,她没能瞻前顾后地犹豫太多。

    谢垂珠已经忍太久了。

    自从知晓顾铭之指使奚惑伪造书信,害死父亲之后,她一直表现得很平静。没事人一样活着,扮演一个假的谢轻舟,享受温吞安宁的日常。

    她几乎能骗过自己——直到亲眼见到顾铭之。

    那些陈旧的腐烂的记忆,那些前世今世交织混杂的坎坷辛酸,像地底涌动的岩浆,终于撬开了裂缝,源源不断淹没肺腑,冲上喉管,把大脑烧得通红滚沸。

    顾铭之。

    顾铭之。

    谢垂珠奔向远处晕染豆黄灯光的阁楼。

    她裙摆飞扬,腰间的小银珠子撞来撞去,发出清脆的响声。

    途经的园子又有几处人声鼎沸,琴音不绝,大概是新来了些宾客。有人趴在栏杆处,醉醺醺地朝她喊:“慢些呀,急着去吃哪位郎君的酒?”

    “倒是跑得快……”

    笑闹声中,陈林东倒西歪地走到窗前,扯了扯衣领,想散散脸上的热气。他成亲数月,已得丈人提携,在门下省做了个从七品的录事。当然,只凭这官职,他个寒门士子并没有进忘忧亭的资格。

    今日,是承了同僚的情,受邀来这里吃酒作乐。

    陈林尚未喝醉。他想透气吹风,视线不意扫过楼下石径奔跑的少女,瞳孔瞬间

    扩张收缩。路边的灯火与天上的月色,只晕染了她的轮廓,勾勒出她纤细的下巴和脖颈。因为隔着一段距离,陈林无法看清少女面容,但某个名字已经呼之欲出。

    “阿珠……”

    破落巷里灵动又惹人怜爱的姑娘,与奔跑的身影重叠。

    他怎能认不出她。

    曾经破落巷的日子,他初次品尝悸动情愫,一次次被她挑拨得面红耳赤。后来他抛弃她,转身做了潘家快婿,许阿珠和病弱的胞弟便被扫地出门,不知去向。

    陈林内心羞愧,从来不敢打听这对姐弟的下落。

    他隐隐约约明白,许家姐弟被母亲赶走后,已是穷途末路。许槐病得那般重,阿珠没有钱治病,迟早要眼睁睁送许槐离世。她孤苦无依,又能怎样活下去呢?

    他不敢问,也不敢想。

    直到现在,记忆里的人重新出现眼前。

    “阿珠,阿珠……”

    陈林仿佛被她的衣裙灼伤了眼,手指紧紧嵌在窗栏处,指甲泛白。

    你离开破落巷后,就沦落到这般境地么?是卖笑卖艺,还是卖身——

    “陈子远,外面有什么好看的?”有同僚在背后嘻嘻哈哈,满身酒气地走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肩膀,“这里有美人美酒,还满足不了你的胃口?快回来与我等共饮……”

    “是啊是啊,今日山玉在忘忧亭宴请我们,机会可不常有。不好好享受,下次再来可不知何年何月!”

    席间众人纵声欢笑,好几个男子搂住身旁

    陪酒的姑娘,恨不得把脸埋进那一片温软白玉。

    陈林被拉回来,重新坐在了席位上。耳边皆是笑语。

    主位的青年遥遥举杯,调笑的话语带着鼻浊音:“子远,你为何一脸苦相?莫不是惧怕家中娇妻,不敢与我们放肆玩闹?”

    陈林尚未回答,周围人便乐不可支地调侃起来:“陈子远的夫人贤淑得很!哪里像你家那位!山玉,你才是家有虎妻,苦不堪言呐……”

    谢垂珠早已穿过这片园子。

    她离顾铭之所在的阁楼越来越近,一眼瞥见外面守门的侍卫,心下略安,赶紧放慢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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