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闻溪离开,青槐就一直黑沉着脸,不跟谢垂珠说话。
他亲自去厨房熬粥,热点心,动作带着情绪,锅碗瓢盆用得叮铛咣啷的。等谢垂珠换好日间穿的常服,洗漱完毕去吃早饭,就见他颇不高兴地坐在桌子旁边,五官被粥饭的热气氤氲得有些模糊。
谢垂珠再一看,这人生气归生气,给她舀好的白粥里还点缀着金色的桂花蜜。咸菜配了好几种,全是她爱吃的口味。
谢垂珠有点想笑。
她坐下来喝粥,喝了一口就赶紧吹彩虹屁。
“我们阿槐手艺是真的绝,做什么都好吃,天底下第一的好吃。”
“外头那些个三请五请放在酒楼里供着的师傅,也比不上阿槐。况且别人做饭哪有阿槐这份心意,世间独此一份,神仙皇帝都享受不着。”
谢垂珠夸人的语气特别浮夸,但青槐就是受用。
他绷了半天情绪,最终还是没绷住,嘴角弯了弯,小声道:“哪有这么好。”
谢垂珠瞧着把弟弟心情哄好了,憋着笑埋头扒拉完整碗粥,然后提起先前的事故来。
“早起见客时,我睡蒙了,有些不注意。”她说,“阿槐莫要为此恼怒,是我行事太随意了,不小心闹出笑话。”
提起这茬,谢青槐刚压下去的郁气又上来了。
“姐姐惯于假扮男子,却不该真把自己当男子。”他难得摆出训斥的神情来,“凡事本该多注意些,免得害自己吃亏受罪。虽说如今世道
混乱,礼法纲常不再被人奉为圭臬,但终究还是有个世俗规矩。男子放浪形骸,顶多被人叹一句风流,姑娘家家的,若是过于放纵散漫,都不消闹出几宗私德有亏的丑闻来,就要被人戳脊梁骨了。咱家爹娘走得早,只剩姐姐与我相依为命,我虽然年纪小些,也得照看着姐姐,免得姐姐行差踏错。”
谢垂珠小心翼翼:“那啥,这就是个意外,不至于说到这份上,不至于。”
“如何不至于?”谢青槐睁大了眼睛,板着脸训她,“须知大错皆由小错起,姐姐必须把今日的过失记在心里,日后时时注意,才不会闹出更大的乱子来。”
说话间,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往下滑,滑到她几乎无起伏的胸膛处,像是被热火烫了一烫,迅速挪开眼睛。
“在我面前倒是可以懈怠些,但也只能是我……”
谢垂珠听他叨叨半天,终究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没啥。”她托着下巴,缓缓道,“就想起以前啊,父亲在世的时候,偶尔回趟家来,也是这副严肃模样,说许多做人的大道理给我们听。”
谢未明供职尚书左丞,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平时要么在都城建康处理政务,要么去各个州郡稽查官吏功过。身在其位谋其政,他职权特殊,更是谨慎克己,从不与任何官员富商私下里打交道,连自家亲眷也不甚往来。每每回了临安,住不到几天就又要走
,免得家里人找他行方便,旧友亲朋上门求人情。
和子女相处的时间,便显得短暂又仓促。
小孩子是记不住事的。谢垂珠十一二岁的时候,要么呆在家里陪母亲,和青槐读书玩耍;要么跟小竹马沈如清出门,逛逛街啦买买小玩意儿什么的。谢父回趟家,她甫一见面,还会被这个高大又严肃的男人吓得心生胆怯,拽着青槐往母亲身后躲。
谢未明便努力显出友好的姿态来,弯下腰唤他们。
阿囡,槐儿,认不得父亲了么?
隔上半日,俩孩子和谢未明混得熟了,就围着他不肯走。谢未明自是欢喜,胳膊抱起一个,手里牵着一个,坐在庭院的石凳上,给他们讲故事。
所谓的故事,也并不有趣,满含警诫意味,而且讲完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