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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家几个长辈哄笑起来,大声道:“顾颛,你怕不是知道家里设宴,才眼巴巴地从江州提前赶回来罢?就为了多抢一口酒……”

    谢垂珠僵硬回头,望向嘈杂处。在庭院耀眼的灯火与憧憧人影中,她看见了个长身而立的男人。衣着华贵,腰佩青剑,长发随意扎在脑后。眉毛英挺,五官俊朗,狭长薄凉的丹凤眼微微眯着,表情散漫而惫懒。

    顾颛。

    顾颛!

    谢垂珠瞳孔瑟缩,一时间呼吸困难,千万根细密的针顺着气管扎进肺里,疼得她视野模糊,浑身发抖。

    恍惚间天地颠倒光影错乱,宴席上众人的脸变得扭曲歪斜,逐渐趋于陌生。她似乎又站在了灿烂日光之中,周围是嬉闹作乐的宾客,满桌狼藉的酒菜。燥热的空气里融化着五石散的刺鼻味道,男人们发髻歪斜袒胸露怀,嬉笑着将无力反抗的婢女压在案桌或庭院的地上。她那面目模糊的夫君坐在正前方不远处,指着她大笑。

    妾来!妾来!此子柔顺沉静,仿如处子,正该与诸位同享——

    不知谁从背后抱住了她。谢垂珠被烫到般竭力挣扎,随后被人一耳光扇倒在地。在恶心欲呕的眩晕感中,她匍匐着向前爬,一寸,两寸,半尺……

    沾了泥土和草屑的手指,最终抓住了一片紫色的袍角。

    救……

    救救我……

    她听见自己颤抖而低微的恳求声,如同涸辙之鱼拍打干枯的尾鳍。

    然而对方只回应

    了一声浅淡的叹息。

    谢垂珠仰起头颅,在漫天漫地的刺眼日光里,看清了她所求助的对象。

    是个年轻男人。年轻,且俊美。长发松散垂落,青铜佩剑横于膝上。刺绣精美的紫色华袍随意披着,下摆被谢垂珠攥住,揪扯出难看的褶皱。狭长的丹凤眼无甚情绪,琥珀色瞳孔倒映出她狼狈的身影。

    然后,他抽出长剑,一点点割裂了被攥住的袍角。

    谢垂珠仅存的希望,也随着绢帛断开的哀鸣,彻底归于虚无。

    她重新被人握住了脚踝,一路往后拖拽。无力的手指抠着地皮,指甲缝里嵌满了泥土。耳朵里塞进各种嘈杂的混乱的噪音。笑闹,哀哭,碗碟砸落地面的破碎声,夏日里无休无止的蝉鸣……

    以及,紫袍男子事不关己的抱怨。

    ——真脏啊,你们。

    “谢轻舟?”

    疑惑的女音响起,将垂珠拖回现实。一霎时,灿烂日光与混乱酒宴全都消失不见,口鼻间没有五石散的气味,宾客们依旧言笑晏晏,把酒言欢。闻家夫人坐在她身前,面上带着不甚明显的忧虑与试探。

    “你可听清了我的问话?”

    谢垂珠端着酒盏,缓缓侧过视线来,强迫自己不再关注顾颛那边的情况。只这一个简单动作,颈骨像是生了锈,嘎吱嘎吱,摩擦声艰涩且迟钝。

    “听清了。”

    她短暂地弯了下嘴角,垂下眼帘轻声道,“夫人恕罪,轻舟与问渠确有肌肤之亲。”

    不远处的

    喧闹声此起彼伏,格外清晰地钻进耳道。

    “顾颛,你这庐陵长史未免太清闲了些,三五个月就回来一趟,蹭家里的吃喝……”

    “我本姓顾,何来蹭吃蹭喝一说?五叔父真是过分啊。不若让祖父评评理。”

    脚步声由远及近。

    顾颛大踏步从谢垂珠身侧路过,广袖掀起一阵凉风。

    “祖父!”他走到顾封面前,很是随便地行了个揖礼,便追问道,“几位叔伯笑话我回来蹭酒喝,这算什么道理?”

    顾老爷子抓起一副镶银的乌木筷子,朝他扔了过去,连声笑骂:“你这混账,哪里有酒吃哪里就有你,每次专挑家里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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