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谈话,就简单多了。
闻溪列举了远近有名有姓的门户,与谢垂珠商议假身份的编造事宜。
说是商议,其实也就他自个儿下决定。
他道:“建康城内耳目众多,若是给你安个差强人意的家世,难免被人探出底细。再好一点的,譬如尚武的桓氏,于你不大合适;闻、顾自不必提,正好你也姓谢,谢家就很不错。”
他说闻谢两家交好,年轻一辈彼此经常来往,谈论文章辩驳玄理。
谢氏家大业大,旁支甚多,从族谱里拎个名字出来冒充,一般人也不好查。
谢垂珠:巧了,三年前我糊弄桓宴时,也是这么想的。
闻溪慢条斯理道:“据我所知,谢予臻有个关系疏远的堂弟,名唤轻舟,性子畏缩不愿与世家子弟打交道,常年躲在书斋不出来。建康城中,少有认识他的。你与他年纪相同,正好顶替他的名头。”
谢垂珠:“就是那个胸前有桃花样红色胎记的谢轻舟?”
闻溪:“对……等等,你怎么知道?”
他拿极其奇异的目光打量谢垂珠。
谢垂珠咳嗽一声,克制住掩面的冲动:“没什么,偶然听闻。”
——三年前,桓宴非要看她胎记验明正身来着。
结果“谢轻舟不是谢轻舟”当时倒是验清楚了,很好骗的桓宴被她哄得又是护送又塞婚书的,高高兴兴上路了。
话说回来,桓校尉现在应该已经战功赫赫,晋升好几级,沉迷打仗顺便把她
忘记了吧?
“这怎么可能偶然听闻……算了,不重要。”闻溪暂且按住疑惑,“总之,谢轻舟的身份很适合。谢家也不在乎旁支子嗣的私情,不闹出玷污家风的丑事即可。况且主事的谢予臻与我算是手足情谊,有我在,你自然无忧。”
这里头的门道也很好理解。毕竟都是庙堂上相互掣肘的大家族,彼此都得留足情面,且利益至上,不可能为儿女小事大动干戈。如果谢予臻不管“谢轻舟”跟闻溪搞对象的事,那么闻氏与顾氏也不好指教“谢轻舟”。
假身份选好了,闻溪便嘱咐谢垂珠注意今后的穿着举止,出入习惯。
为稳妥起见,他直接拨了一处名下的私密宅院,让谢垂珠借住。衣着配饰日用之物,也无需她破费操心。
谢垂珠乐得答应。
这就相当于前前世谈生意,有个痛快出资的甲方爸爸,干活儿特别省心。
两人又谈了些琐碎事项,便就此分开。
临别时,闻溪看着雌雄莫辨的少年,苦笑着感慨道:“你倒是得了我的允诺,大可放心,事后定然安全。可我自己该如何是好?”
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乙方,谢垂珠觉得自己该适时表示下人文关怀:“闻公子家里很严么?有多严?”
出柜以后会被吊起来打吗?
闻溪目露追忆:“我依稀记得,六岁那年背书时偷懒,跑出去扑一只雀儿,结果失足落水。父亲喝令所有的人莫要打捞,然后
看着我在水里泡了两个时辰,边泡边背书。背不完不准上来。”
谢垂珠:“闻公子辛苦了。”
闻溪幽幽叹了口气:“往事不堪回首,没关系,这次总归我丢不了命。”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虎毒不食子。”
谢垂珠抱拳,沉痛道:“公子珍重。”
闻溪回个揖礼:“有子同行,问渠何惧?”
两人演了个来回,四目相对,各自轻笑出声。
茶肆的伙计过来,带着谢垂珠离开此处。而闻溪立于门口,望向她消失的方向,唇边噙着意义不明的笑意。周围竹影斑驳婆娑,不时滑过他的脸庞。
“谢垂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