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低下头,端过碗埋头苦吃。他不敢抬头,生怕被看到眼中的泪花。这是他第一次没有从陌生人身上感觉到恶意,也是第一次没有误解扭曲旁人的善意。
他说谎了,那些话大多是假的。
只有幼失怙恃是真的,只有对小孩儿的感谢是真的。
他想埋头痛哭,想仰天长啸。十年前他和这个小娃娃一般年纪,如果那时候有人能对他说这句话该多好?其实现在也不晚,可惜说这句话的只是一个小孩子。
一个不可能把他护在羽翼之下的小孩子,她甚至连靠自己独立活着都做不到。
麦芽儿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对二狗产生了多大的震撼,她正嚼着阿夺给的山楂丸。
酸甜口感让她眯着眼,伸手去找霍炀求抱抱。
唉,堕落了,真是越来越像个小娃娃了。
麦芽儿有些唾弃自己,这种吃饱喝足后躺在大人怀里睡觉,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日子,真是枯燥乏味呀。
霍炀熟练地抱住小娃娃,调整好舒适的位置,从阿夺手里抢走小扇子,有一搭没一搭扇风。已过白露,秋老虎却咬着牙不放松,现在夜里还是有几分燥热。
大人们有一搭没一搭商量着怎么过中秋,讨论中秋月饼的口味,讨论中秋之后小学堂开课的具体事宜。
麦芽儿安静趴在霍炀怀里,这种事情作为三岁小孩根本没有什么话语权,反倒是阿夺想要豆沙馅的月饼,得到了大人们的认可。
二狗安静扒饭,暗道这阿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竟然还挑嘴,说什么要吃没有红豆皮的细腻豆沙。
小小边境黑水村,这里的人本应该饥渴困苦,偏偏他们却有闲工夫商量中秋月饼吃什么馅,提供给学子的饭菜要从什么地方采买新鲜蔬菜和肉类更省钱。
这些人是不是飘了?北通攻打过来,这些东西都会化为虚无,折腾学堂干甚?
吃完一碗麦芽儿几乎没动过的饭菜,他才意识到,自己吃撑了。
在山上太久,天天馒头肉酱,已经很多年没吃过这样热乎又可口的饭食,突然吃到适合自己胃口的,有些停不下来。如果不是吃得太多,以至于顶到喉咙,呼吸都有些困难,他一定会继续吃。
那个恶毒的女人,一定是想把她撑死,才会把饭菜做的这样好吃!二狗暗自磨牙,很不高兴。
正想着,一颗散发着甜香的黑色丸子出现在他面前。
“给你吃。”
“酸甜的,里面放了好多麦芽糖。”
二狗接过来,剥开油纸,闷声说了句谢谢,把药丸丢进嘴里,混乱咀嚼几下后用力咽下。
麦芽儿给的是麦芽山楂丸,徐老大夫会定期让半夏把做好的丸药送来,她已经攒了一盒子用油纸单独包裹的糖丸。
里面放了山楂和麦芽糖,另外还加了酸枣仁之类等小孩子爱吃,又对身体有好处的药材。
吃过了饭,霍炀抱着麦芽儿回家,他半点没有处理残羹冷炙的兴趣。二狗连忙跟上,却被阿夺拉住。
“收拾桌子,洗碗。”
这些以前都是阿夺的活,现在多了个人分担,他很高兴。
二狗:???
他眼睁睁看着大人们各自起身离开,只剩下他和阿夺,小孩子居然要干活?
收拾碗筷时,二狗险些打碎一个盘子,阿夺心疼地将东西抢过来,命令他去打水。
“赶紧,芽儿家的水缸空了,也要填满。”
二狗年纪不大,看着瘦弱力气却不小,他憋着一口怒气把阿夺交代的事情干完,就见阿夺已经洗过碗,收拾好桌子。
“桌子搬回去,芽儿说晚上要下雨。”
“好!”二狗吃力地搬起做工粗糙,份量却十足的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