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白乐天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伸手从桌上取来另一匹布。「你看这个,这匹布也是宝雀染的——很难看是吧?」
「这……这等粗劣的染品会是黄姑娘所染?」
「是啊。她染这匹布的时候刚好遇上她嬷嬷生病,生计又有困难,锦绣布庄那姓周的家伙在生意上为难她——对了,还有织女庙那边有只母狗快生了,几件烦恼事儿牵挂在心上,她就把布染成这样了。」白乐天说著,又指了指墙上那三面染布。「这些呢,是自从过了七夕那晚後,她趁兴连续赶了几夜所完成的杰作。」
白乐天笑若春风,脸上晕陶陶的,彷佛想到了什么非常愉快的事,但丁守竹听得实在是一头雾水哪。「白兄,关於七夕那日,我真的非常抱歉。徐大人忽然有要事相议,我实在无法赴约,希望你能原谅。」
「你忽然说不来,的确是让我气得半死。徐大人是你表兄,我还在想你是不是跟他串通好来骗我的。」
丁守竹闻言,紧张得乾笑两声,可是他怎么看白乐天也看不出来他在生气呀,他那张笑脸明明就幸福洋溢得快满出来似的。「白、白兄……」
「不过都亏了你没来,让我和宝雀度过了一个美好的七夕夜。」白乐天笑弯了一双长眼睛,露出了丁守竹从来没看过的甜蜜神情。「从她染出来的这三面布我就看得出来,那夜她跟我一样开心。」
丁守竹愣了愣,似乎渐渐听懂他在说什么了。「难道白兄与黄姑娘共度七夕後发现彼此……情投意合?」
一直在门外倾听著的金喜听到这儿,心中猛然揪紧——果然如她所料吗?!
「原来如此,那真是太好了。」丁守竹仿佛大松了一口气。「我真是太高兴……太为你们俩高兴了。只是依白兄所言,若黄姑娘染出来的布受心情好坏影响,这样要参加织染大会,似乎不大妥当?距离织染大会只剩两个月不到,你们还差九面屏风,时间并不充裕,倘若黄姑娘因为自身缘故耽搁了工作的进行……」
「不会的,我会一直让她很快乐的;只要她心里开心,就能染出这般令人惊艳的色泽。为了她,也为了我,我一定会让她快乐的!今天明天,还有以後,我都会让她开心的,永永远远……」
金喜听到这里,心绪大乱,再也听不下去了,脚步踉跄的退离了门口;转身想逃之际,却听见白乐天那从不曾在她面前展露的孩子般的兴奋声音:
「七夕那天你没来真可惜。我跟宝雀乘船游河,看到香桥会烧桥祭神,还刚好碰上他们开始放烟花,真的很漂亮!不过也还好你没来……对了,那晚後来还下了点小雨,宝雀坚持说是牛郎织女在天上重逢後喜极而泣的眼泪,你说她是不是很幼稚哪?这家伙啊,说她笨又不承认,还说我像小狗,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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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白乐天在布庄里接待了几位棉商和丝商,宫里常公公又有几件差事找他帮忙,一早上忙得不可开交;过了中午,好不容易能喘口气,他才注意到今天都还没看到宝雀。他来到染房,里头数十个大染缸安静陈列著,一股浓厚的草药味弥漫著,和宝雀身上的气息相同。他走到桌边,见上头搁了几张尚未完成的花版和画著图样的棉纸,棉纸底下藏著的一对蓝印花布荷包吸引了他的注意。
右边那个荷包上印著一只小巧玲珑的鸟儿,鼓著胸膛昂首站在枝头;左边那个荷包上则印了一只狗,抬著头不知道在看什么,毛茸茸的脸上嵌著一双晶亮亮的黑眼睛,看来十分和善。两个荷包摆在一起,倒像是坐在地上的狗儿正抬头望著枝头上唱著歌的小鸟——白乐天想著那情景,心中一动,却不知道为什么。
「不好好工作,偷偷做这对荷包做什么?」白乐天嘴里念著,心里倒是很愉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