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还有儿子,一个九岁的儿子,与拜堂成亲一般,同样来得措手不及,在他做好准备之前。
此举总算将她思绪抓回。
弯身捡拾掉落的碗,命婢女再去取副碗筷来,接着,为儿子再添一碗,所有动作沈稳流畅,口气温浅而镇定。「祈儿,盼儿,喊爹。」
「咦?原来我们真的有爹耶,哥哥。」还以为娘诓她的呢!
一掌不客气地往妹妹后脑勺呼去。「废话,不然妳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真是笨妹妹。
居然当他不存在,旁若无人地讨论起来了。
陆君遥很怀疑,妻子是怎么满足他们好奇心的?无论如何聪明早熟,身为制造者,他认为九岁稚龄接触这等话题,实在是太早了!
「不是这样吗?猴行者就可以!」
「笨蛋,妳好好人不当,想当猴子?」
「不然呢?」小妹妹好生困惑。
「呃?」小哥哥被问倒了,支支吾吾半晌,恼羞成怒道:「娘,妳看妳生的笨女儿啦,带回去教好!」
「祈儿,不准欺负妹妹。」低斥一声,接过婢女送来的新碗筷。「吃过没?要不,吃碗面蚕。」今儿个上元,总要应景吃碗面蚕的。
陆君遥不置可否地点头,在她张罗好的位置落坐。
「对对对!一家人总算团圆,一定有很多话要说,老奴先下去了。」福伯笑咧了一张嘴,忙不迭地退出来,把空间留给聚少离多的小两口。
接过瓷碗时,不经意碰触妻子指尖,是冰凉的。
陆君遥仰眸,却无法在她平静的神情中,找出任何异样。
她究竟在想什么呢?对于他的归来,又是抱持着什么样的情绪?
他自是不会如福伯一般,天真以为她会很高兴地欢迎他。毕竟这么多年了,他在这个家中,一直都是缺席的,既不曾付出什么,是否有他,对母子三人而言,也就不会是太重要的了。
于她而言,他几乎只是个名为「丈夫」的陌生人,给了初夜的痛,以及往后怀胎十月的苦,除此之外,就再没别的了。
新婚至今,她一直、一直都在守空闺,忍寂寥,与寡妇无异。
他甚至不认为,她会有一丝一毫期待。
她若不怨恨他,他就该心满意足了,怎还能指望她欢天喜地迎接他?
若有所思的眸子,移向一双粉雕玉琢的儿女──
他们,终究不曾开口喊上一声「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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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妻子指示底下仆人打点一切,有条不紊,沉着而无一丝遗漏,真的……有当家主母的架势了。
直到现在,他们都没能好好坐下来,说上几句话。
犹记得,她刚嫁进来时,什么都不懂,突然被丢进家大业大、深宅大院的陆家,慌乱的大眼睛里写满无助,什么都做不好,只能挫败地在夜深人静时,对着沈睡的他哭泣……
那时,她才十五岁,纯真而花样年华的岁月,多爱对着他说心事,傻气地以为他听不见,于是放心地抒发心事。于是往后分离的岁月里,深烙在他脑海的,总是那双无助带泪的水眸……
而如今,她成长了。没丈夫在身边计量的女子,总要自己学着成长、茁壮的,否则,在这豪门深院中,人吃人的贪婪人性,会先将她啃得骨头也不剩。
他知道她不会再是那个在夜里对着他掉泪说心事的女孩,只是,她还保留了记忆中的纯善性灵吗?只怕,她的城府、她的计量,要比谁都多了……
抚着轻暖舒适的枕被,他幽幽叹息。
敲门声轻轻响起,他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