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四更天,寒气最盛,狂风卷起落叶,或送上青云,或抛落在地,也有的树叶刮到她的脸,风也把羊角灯吹得前摇后晃,马车在空旷无人的街上疾驰,奔向应府。
大耀王朝京城繁华,物价也高,如果不是祖屋,要买地建宅子或买现成的宅子,哪怕是进士出身当了十几年的京官,不捞油水,仅靠俸禄糊口,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也买不起一所像样的宅子,是以才有“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一脍炙人口的名句。
姜棠料得应硕铁面无私,应该不会中饱私囊,要么赁大点的旧宅子,要么买一套离刑部衙门远的新宅子,合家上下数十口人挤在一处,白天吵吵嚷嚷的,直到夜里才静下来。哪料,不多时便到了应府,府外铺满了青砖,没有一块泥地,大门口镇宅石狮威武霸气,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
“少爷回来了,快开门!”
车夫一边嚷嚷,一边放下矮凳,扶应硕下马车。
姜棠擅自穿了他的鹤麾,怕挨骂,着急忙慌地解带子想脱下来。偏偏她急中生错,带子越系越紧,竟弄成了死结。
应硕不曾看她一眼,径直下了马车。开门的四位家丁已恭恭敬敬地迎上来,听候吩咐。
“府里现下有哪些空房?”
“回少爷,府上空房有大把的,已收拾好荣华阁、落雪楼、弄玉轩、拜月楼四处客房。”
一喊便有四个家丁来开门,空房间
数用大把来形容,应硕不是一般的有钱,是非常有钱,有钱到姜棠怀疑他的钱来路不正!
“带她去弄玉轩住。”
应硕安排完,在两家丁的护送下进了正门,剩下的两位家丁打开角门,“姑娘,里边请。”
鹤麾被打了死结,一时半刻解不开,她索性不解了,向车夫道了谢便下马车,不想鹤麾太长,她不小心一脚踩住鹤麾下摆,刚一迈步便摔了一跤,才好了些的手掌又擦破了皮。
“姑娘一来便行此大礼,小的受之有愧,快快请起。”
在应硕面前丢脸也就算了,头一回见他府里的下人也丢尽了脸,姜棠臊得没脸说话,拍拍手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提起鹤麾下摆,进了角门。
应府里面点灯不多,全靠家丁手里提的灯笼照明,不论正房还是厢房皆关了门,院子里的景致也看不清,姜棠走在抄手游廊里,留心数走过了几个院子。
“姑娘,弄玉轩到了。”
弄玉轩离大门五进远,黑乎乎的,没见家丁也没丫鬟,该是空置已久,得先擦洗铺弄一番,怕是睡不了囫囵觉。
两家丁领她来一路无话,她料想两人送到这就完事,强打起精神,“多谢两位小哥相送,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姑娘,里面黑灯瞎火的,我进去给姑娘点蜡烛,铺下床。”家丁答完话,转头叫同伴送一桶热水来,再进去点蜡烛。
烛光摇曳,这间房不算大,早上梳洗用到的脸
盆架、手巾、梳妆台等一样不少,中午吃饭看书用的四方桌与长书案也有,夜里睡觉的架子床挂了帐子,家丁手脚麻利地铺床,这可比她住过的客栈豪华得多,应硕只收她一两银子一个月——她赚大发了!
“京城什么都贵,你在我这长住,得涨租赁金,每个月二十两银子,押一付三!”
一个月二十两银子,快耗去她一年的薪俸!“你怎么不去抢钱庄?”
“抢钱庄之前,先来抢你。”
应硕扑上来,姜棠狂喊救命,被吓醒,回味梦境……他长得怪好看的。
清晨,天还未亮,姜棠打开房门,望着满地白霜空无一人的院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得速速赶去点卯,问题是她不认路,哪怕已坐马车从衙门到应府,这要原路返回,可就太为难